再后来,他不止能想起孟秀珍的好。
陈老太,江淑霞……陈家所有人的笑脸他都会无端想起来。
这两天,他频频回忆的,是陈伊伊。
那个他自小都瞧不上,嫌弃柔弱麻烦的妹妹。
想起她骂他,咬他,踹他,分毫不让地和他针锋相对。
可他觉得,天天被小妹打骂针对,都好过被人押在寨子里做苦力,日日受尽侮辱奚落。
“发你娘的呆!”
一脚被人踹中后腰,陈汉腾蹲跪着往前摔,手掌打翻恭桶,整个上身滚在屎尿里。
他骨子里被宠惯出来的傲气还没有完全磨灭,立即恼怒起身想还手。
可紧接着,胸口又遭了一脚。
这一下,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脏污里,浑身都脏透了。
他还穿着离开陈家人时的那身衣服,他记得外衣还是陈老太让人给他的。
很厚实,将污秽全都牢牢挡在外面,里面的皮肉半点没有弄脏。
沉寂很久的逃跑念头重新冒了出来。
他突然很想见奶奶。
于是他暂时忍了,带着一身脏臭,拿手去收拾地上的脏污。
“不是说自己是小少爷?哪有捡屎尿的小少爷?”
周围传来哄笑,陈汉腾咬紧牙关,嘴里咯咯吱吱作响,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怎么?不服气啊?”
踹他那人尖着嗓子笑,摸爬滚打吃尽苦头长大的人,就见不得金尊玉贵受尽呵护的小少爷。
“你,按着他把地上舔干净。”他散乱着头发,指挥另一个刀疤脸小弟。
但刀疤脸一个人不行。
陈汉腾饿得再瘦,天生的力气和骨架在那放着。
于是陈汉腾的脸很快被两个人合力按在了一地的污秽中。
恶臭灌进口鼻,他赤红两眼,双脚蹬着地奋力挣扎,嘴里持续发出呜呜的低吼,像陷入穷途末路境地的小兽。
“我没……得罪过你们!为……什么,混蛋!”他断续开口,至今未明白有些恶意,可以毫无缘由。
整张脸终于被按在地上,他呼吸不能,心里悲愤交加。
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家人的脸。
他不该离家。
他后悔了!
见他渐渐不再挣扎,披头散发的那名山匪怪笑一声,“知道么,你娘被我们老大拉开腿按下去时,和你一模一样,也是挣扎到一半就从了,最后甚至还吟哦起来……”
“啊!”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冲遍四肢百骸!
陈汉腾猝然暴起,一下掀飞身后二人,朝说话那人扑去。
“不许提我娘!”
“你不许提我娘!”
“我要你死!”
“去死!!”
他快被逼疯了。
跑不了,日子看不到头,只有无情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去死!
都去死!
怒吼着,少年人眼球爬满蛛网一样血红的疯狂,兽欲驱使他不要命一般朝身下人挥拳。
没两下血水混着牙齿鼻水飞溅。
光打还不解恨,心里的恨怒懊悔在有人过来阻碍他时达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