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虽他们一直忌惮纪家,却也很难出手。
连圣上,怕是也有些戒备,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前头的选秀一事,科举一事,本来都是很好的机会,但都被纪家一次次化解。
五皇子问她:“你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女子笑了一下:“赌坊开业那日,我悄悄去看过。那方远不太对。”
五皇子挑眉:“怎讲?”
女子凑过头去,在五皇子耳边低语几句。
五皇子眼中精光微闪:“就按你说的办。”
而后他看向下方的刑部大人,出言嘱咐了几句。
刑部大人一愣,下意识问道:“但那方远只是小小一名管事,纪家真的会出手吗?”
五皇子和女子相似一眼,他低声笑了笑,语气很是不满:“我让你们盯纪家这么多年,你们还看不懂纪家人吗?”
半月之后,已是六月底。
天气热了起来。
今日吴编修休沐,他起得有些晚。
昨日纪云汐回了纪家,晚上在纪家睡的,就没回来。
故而这张偌大的床,只有吴惟安自己一个人睡。
他心满意足地把床滚了个遍,才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上京城地理位置不错,夏天再热也尚在可忍受范围内。
不过虽是这样,吴家却已用上了冰块。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纪云汐怕热。
虽然纪云汐回纪府了,但院中丫鬟还是如往常一般把屋里的冰块续上了。
她们得保证在这炎炎夏日,小姐的厢房一直都是凉快的,让小姐一回来就能舒舒服服的。
这可大大便宜了吴惟安。
吴惟安最近日子实在过得舒服得很。
虽然他兜里还是没钱,但他跟着纪云汐,吃最好的食物,睡最舒服的床,喝最贵的茶。
且才入夏季,就已经用冰块降温了。
这可太难得了。
前些年的夏季,他都是热得浑身冒汗,也没钱用冰,只能硬熬啊。
吴惟安刷完牙洗完脸,从纪云汐的美人榻前路过。
纪云汐美人榻,下头的毯已经换成了上好的凉席,后头摆着几个舒服的靠枕。
吴惟安坐了下去,往靠枕上一靠,舒服地叹了口气。
纪云汐留下的丫鬟给他送来了早膳,就放在美人榻一旁。
她的这些下人,对他态记度都很不错,除了那宝福。
不过现下,那宝福跟着她一起回纪家了,美哉美哉。
吴惟安舒舒服服的靠着,拿了本纪云汐平日在看的杂书,一边吃早膳一边翻看。
只是那书的内容,却没从他脑子里过,他凭空想起了一些画面。
纪云汐靠在这张美人榻上的画面。
她一向不爱动弹,天气热了后,就更不爱动了。只要不去店里田里转悠,她一般就缩在美人榻上。
时不时朝旁边的冰鉴里拿吃的。
吴惟安放下杂书,探过身子掀开了冰鉴的盖。
她在的时候,他都没好意思仔细看。
结果一掀开,吴惟安便在心里赞了一声。
这冰鉴里头,放着各种各样冰着的瓜果,一块块切得圆圆整整,在这样的夏日,让人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而且,一旁还放着几碗冰粉?
吴惟安之前没听说过冰粉,他还是前几日听她主仆聊天的时候,听到的。
他也没犹豫,伸手拿了一碗,而后发现里头有山楂。
但有山楂的同时,还有红糖。
吴惟安挑了半天,将那山楂挑了出来,垒到另外一碗冰粉里去。
然后他才用勺子挖了一口。
结果,一吃便惊为天人。
这冰粉里放了什么凉粉,加了满满当当红糖,再辅以葡萄干、小块西瓜、枸杞等等配料。
自然,还有山楂。虽然他把山楂都挑出来了,但到底剩下一些碎末。
吴惟安不喜酸,向来不吃山楂这玩意。
但冰粉中的山楂却如此美味,简直是冰粉中的点睛之笔。
吴惟安将垒过去的山楂,又给重新拿了回来。
他美滋滋的吃完,碗还没放下,院外便传来了动静。
吴惟安当即将空碗往冰鉴里一放,把盖子盖上,恢复了原样。
纪云汐从外头迈步而入,便看到吴惟安坐在她的位置上。
她还没说什么,吴惟安就很自觉地站了起来,摸了摸鼻子,让了位。
纪云汐挑了挑眉,也没坐回去,而是转身去一旁取了东西。
吴惟安见此,不由问道:“你还要出门?”
今日他休沐诶。
“嗯。”纪云汐颔首,“有些日子没去赌坊了,我打算今日去看看。”
“赌坊?”吴惟安很快就下了决定,“我与你一起去罢。我也要去我的赌坊转转。”
纪云汐没拒绝,她本想拿了东西就走,见状催道:“那你快点。”
吴惟安摆摆手:“无事,你先走一步。昨晚新马车送到了,我刚好试试。”
纪云汐看着他,一脸无语:“也行。”
然后她便走了。
吴惟安没耽搁太久,去了马厩。
制新马车的木行只负责马车,马他们是不送的,要自己配。
而纪云汐仿佛忘记了这事,没提起过马。
吴惟安也没问,他如今可是翰林院编修,在书生里头也有些名气。大家都吴大人吴大人地叫他,对他很是崇敬。所以向夫人要马这种事情,不是吴大人能做的。
至于这马车,也不是他自己要来的。
这是夫人的心意。
记吴惟安牵了他的廋马,给瘦马套上了新马车的缰绳。
新马车比旧马车宽敞了很多,重量自然也重了不少。
但瘦马也没什么反应,一如既往无精打采地拉着车跑,快慢和它拉破马车的快慢一模一样。
……
纪云汐先去的德昌。
不得不说,方远手段确实厉害,如今德昌被他经营得红红火火。
方远带着纪云汐边转边道:“小的前不久改了些规矩,以前冯家经营时,是允许男子以——”他顿了一下,眼眸有些黯,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妻女为赌注的,小的改了这一条,只接受现银为注。”
纪云汐颔首:“挺好。”
方远松了口气,带着纪云汐继续转。
但忽而,赌坊中有人来报:“三姑娘,方管事,有大批捕快朝这边而来,也不知是不是冲着我们赌坊来的。”
方远面色一变,整张脸一下子就白了。
纪云汐朝他看了一眼,轻蹙了下眉。
方远身上有秘密,她是知道的,她能看出来。
但纪云汐未曾深究过,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
她只需要方远能干,能经营好赌坊就行。
这些时日,方远也未曾让她失望过,甚至比她想得还要好上几分。
可现下,怕是要出事了。
纪云汐也不慌,她面色依旧沉稳,低声问道:“方远,到底何事?”
方远抿了抿唇,四处看了看,想说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显得很是犹豫。
而且他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捕快们来得极快,瞬间闯进了赌坊,将方远和纪云汐围在了中间。
吴惟安赶在捕快前头跳下马车,连缰绳都没来得及系,跑进了赌坊大门,不动声色站到纪云汐一旁。
纪云汐看了他一眼。
他蹭过去,很小声:“新马车还不错。但就是马走得有些慢。”
纪云汐抿了抿唇,没理他,朝前头看去。
捕快头子朝纪云汐和吴惟安作了作揖:“三姑娘,吴大人,衙门接到人报案,管事方远涉嫌杀人,还请让在下将方远带回衙中审问。”
说是这么说,其他捕快已经上前朝方远走去。
方远咬着唇,就站在原地,连退半步都不曾。
从那日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每天都提心吊胆。可到了上京城,他当了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管事,管了八家店后,前尘往事似乎都已渐渐远去。他以为山高水远,此事说不定能从此掩盖,他能好好过日子了。
可到底,他还是逃不过。
也罢也罢,这辈子能有几月的时间,只属于他自己。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方远朝纪云汐一拜:“三姑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
纪云汐伸手,拉着他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方远身子纤细,比她还矮一个头。
纪云汐低头,在他耳边道:“无论如何都别招供,其他交给我,我会想办法。”
方远猛地抬头:“三姑娘——”
方远还没说什么,便被捕快双手反剪,押了下去。
他频频回头,看着纪云汐。
纪云汐站在那里,目光悠远,看着方远被带走。
待她收回视线时,发现身边人一直盯着她看。
纪云汐本来不太在意,但对方目光太烈记了些,看得她蹙起了眉:“怎么?”
吴惟安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你这管事是女扮男装,你该不会是男扮女装罢?”
纪云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