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笑着说道:“你吃。”
严六堡才低头看着煎蛋,咽了口水,默默地吃起来。
煎蛋里头热气还未散开,牙齿咬在煎蛋上,顿时露出里面洁白的蛋白。
香酥松软的感觉忽然在舌尖漾开,在嘴里肆意横流。
最后白米饭满满塞了一大口,配着鸡蛋嚼了一嘴,腮帮子也鼓起来。
简单的煎蛋,妹妹也能吃得一脸满足。
严辞愣愣地看着。
毕业后,时常和朋友聚餐,这样的苦日子,他都快要遗忘了。
吃完蛋,严六堡咬着小白牙,忽然道:“严辞,你下午说的,我借你了。”
奶奶有些奇怪地问道:“借什么?”
严六堡轻声道:“奶奶,没什么。”
严辞沉默,原来妹妹还以为对她好,是为了找她借钱。
“妹妹一直都对我很好……”
严辞把视线落在严六堡脸蛋上,目不转睛,瞧着还是小萝莉的她大口吃饭,就感觉到幸福。
因为前世心里有愧,所以重活后,特别想对妹妹好,想把最好的全给她。
这一天下来,此生他愿望渐渐明晰,不和别人比,让家人过得好一些就足够了。
……
晚饭后。
整座村子漆黑一片,只剩下零星灯光。
严辞走到院子里。
清冷月光倾泻于天地间,夜空是泛蓝的黑色,沉默时很美。
四野都是虫声,繁密如雨。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严辞忽然想起来这句诗。
童年做过的许多梦,长大后他都忘记了,不愿追怀。
在他成长的时代,世界发生万千变化。
县城九十年代,就是大点的乡村,可零几年,各种水泥建筑拔地而起,县城里农田都盖上了新建筑,二十年后再也看不出曾经的面貌。
不知不觉,庄稼人被淘汰了,外出打工赚钱才是主流,以后就没人在乡下种地。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他现在是留守儿童,母亲以后为了照顾他学业,后来从大城市回到小县城,做起苦工。
前世父亲嗜赌又懒惰成性,母亲以后就一直一个人带着他们。
严辞回忆起前世,好像大家都过得挺苦的。
奶奶一辈子奔波劳累,最后一个人独守乡下,不愿离开。
大伯的大儿子,常年不在家,二儿子在蜀地买房安家,同样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二伯包了一块地,种植大棚蔬菜,亏损了好多钱,导致二伯家也贫困了一段时间。
后来二伯有了一门手艺,在县城里开了豆腐店,日子才好了些,最后在城里买上了房子。
“我得找个合适时间,劝说二伯不要种植大棚蔬菜,在地里勤劳并不能致富。”
严辞轻叹。
庄稼人重男轻女,爱说闲话,可也淳朴坚强,不怕苦不怕累,为子女付出一切。不管怎样的世道,庄稼人都是最苦最累。
可是这个世界里,不是看有多辛苦就有收获,而是看天上的旨意。
因为阳光往哪里倾泻,哪里才会长出花朵,黑暗地底,是永远不会盛开出花。
猪在风口能起飞。
飞机遇到龙卷风也会坠落。
其他人可以劝说离开乡下,可是奶奶呢。
上辈子想把奶奶接到城里去,可奶奶就是不愿意,说是住不惯。
奶奶这辈子的心血都在这片土地里,流过汗,淌过血,回忆都在这里,只有在老屋里,才能让她有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