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走下台阶,冷冷说道:“真是一出好戏!”
当即,所有方才争吵的官员齐齐下跪。
“臣有罪。”
“臣有罪。”
官员们纷纷请罪。
朱由检缓步来到了殿中,看看伏地的周延儒,又看看黄道周。
“你们有什么罪?什么罪都没有,只是,这样吵能有结果?都让开些位置,让他们打!打总能打出个结果来吧!”
众臣顿时无言,这算什么话?不过还真有武官下意识的后退让了几步,结果遭到其他官员冷冷的目光围堵,那武官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回去。
朱由检冷笑一声:“你们在这里不惜撕破了脸的结党攻讦,所为所求,归根到底不就是入阁?就你们配入阁?都是重臣,场面为什么弄的这么难看?当这里是菜市吗?”
“都是重臣,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成何体统?你们如此憎恨,打出个结果来,谁赢谁入阁可好?”
这话太过难听。
阁臣们听不下去,五个阁臣齐齐出列要奏。
朱由检没等他们说话,提前说道:“这话确是难听了些,大明又不是建奴这等蛮夷,岂能武力入阁?朕收回。”
“不过也确实该想个法子,不然老这么借故攀咬攻讦,那大家还做不做事?这样吧,日后,无实证不得随意弹劾!不是都想入阁吗?很好,朕给机会,范卿,你夺情留任一年,这一年里,所有三品及以上大员均有机会入阁,以一年之绩考成,列出前十呈朕之前,由朕钦点入阁,日后若非朕有钦点,均以此成例!你们谁有意见?”
没有官员说话。
所有官员心中都被皇上的一番话给震惊到了。
这几乎意味着全面推倒了入阁的廷推流程,日后将会用考成之方式来取代廷推推举的人选。
在之前,廷推是吏部尚书主持,参与的职位人选各个时期不同,但大体与会职位的人员都是六部九卿外加凑热闹的科道。
也就是说,廷推任何职务,基本都是这个政治圈子中互相政治勾结、倾轧的结果。皇上冷不丁将廷推改为了考成前十,几乎就是剥夺了京师政治中心的小团体权力,增加了吏部实权,也是将整个圈子外扩,竞争范围变大,即便是外任的大臣,只要是三品,都皆有入阁可能,而且单以成绩论,甚至比起在京师,外任做出成绩的可能性更大。
而更恐怖的是许多人都联想到,这样一来,那日后廷推总督、尚书会不会也照此例?
要知道,在当前的朝廷规则里,一般都是谁在京师谁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是廷推尚书、九边总督、乃至阁臣,被推人选几乎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京。
皇上一下子把这个先置条件取消。
竞争一下子便比先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最简单的例子,巡抚品衔从二品,而一般都会加侍郎衔,那就是正二品,以品衔资历来算,比寻常三品大员还要资深,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也是具备着入阁资格。
在以前来说,他们是外任,除非皇上钦点,或者是朝中有党羽支撑,否则绝无可能分润到来自京师的政治蛋糕,现在成绩论,不管现实操作行不行,但都导致他们可以有这个分润蛋糕的可能。
所以几乎第一时间,便有大臣下意识的反对。
当先一个便是接替杨鹤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九卿之一张延登,他赶紧出列道:“陛下……不可!”
“有什么不可?!张卿?”
朱由检目光一下子严厉的看向他,厉声问道。
这一厉声,直接让张延登意识到自己站出来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但是他仍旧咬牙道:“如此重大之改制,不应贸然使之!”
“哪里重大了?”朱由检态度缓和了一些,张延登是恪守“谏言”的真正大夫,而且年纪是真的大,他不想对待这位重臣太过严苛。
但是也不愿意在朝堂之上退让。
朱由检道:“莫不是,每回阁臣递补都要来上这么几出结党争斗?还是说,你觉得外任大臣,无论再出色,便不值得入阁?凡廷推出选员,不亦由朕钦点入阁?这有何区别?还是说你们还是想隔绝内外于朕?”
“臣绝无此意……臣失言。”
皇上扣的帽子太大,张延登可半点不敢接。
但仍然有人不甘心,徐光启出列奏道:“臣,工部尚书徐光启有奏。”
朱由检目光看向徐光启:“说。”
徐光启顿时感觉压力犹如大山一般,他硬着头皮道:“倘若阁员递补人选只由吏部遴选,如此一来,吏部权柄岂不是过大?”
“那都察院自会做事!何况,以绩优前十,朕不瞎不聋,你们也不瞎不聋,还能让吏部给糊弄了?”
马士英赶紧道:“吏部自会秉公,徐尚书实属过虑。”
徐光启看了眼马士英,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闷声道:“臣无言了。”
“核三品及以上大员之绩,便由吏部及都察院联合核查,还有谁反对吗?”
朱由检目视一圈。
没有人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