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盯着眼前的纱帐，眼前却幻化出一道道虚幻的光影。

烽火连番，宛如恶魔重现时间，人间地狱的景象震得她喉头哽咽。

重机枪轮番扫射，迫击炮弹漫天乱飞，满目疮痍之中，兵士的尸体遍地横亘。枪炮声横飞，老弱妇孺呼嚎翻滚，绝望中哭喊，惨哭的婴孩肮脏瘦弱，伸出鸡爪一般的小手，哭喊着朝她抓来。

然而，她身上一点食物都没有。

不远处，扛枪的敌国士兵口吐倭语，狞笑着挥舞长刀砍杀衣衫褴褛的百姓，刺入活生生的肉体，瘦骨如柴的尸身流出黑红鲜血，头颅如西瓜一般落地，一个接着一个，淹没一切残骸非虚。

她浑身颤抖，倒退两步，扶着墙粗喘不能出声。

忽然，她脚下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只听咔吧一声脆响，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生生踏破了一个煞白骷髅骨——

“啊！！”她一声惨叫，猛然坐起，彻骨寒意缠绕上整个身躯，薄薄的中衣早被冷汗浸湿透了。

陈圆心悸狂跳，唇色死白。

忽然，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她僵直着身体，慢慢回神，眼前模糊一片渐渐聚焦。秦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衣冠齐整，连靴带都已经绑好——看样子，他正准备出门。

此刻，他身上的松木清香被重重衣裳阻挡，随着指尖些微缭绕，陈圆从噩梦中渐渐回神，定了定神思，才望向秦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领本来已要出门，由路野僧陪同，熟悉一下附近地形，不料陈小圆在屏风那头惨叫一声，又顿住了脚步。

他赶上前来，见陈小圆愣愣怔怔的模样，鬓发蓬松，眼中雾气蒙蒙，额角满是冷汗，似是被噩梦惊醒，不由好笑：“夫人多大人了，还会做噩梦吗？”

陈圆望向大太监。秦领浑身干净利落的短打扮，眼眸中带着血丝，神情却依然轻松，她一颗揪着的心脏不由也跟着放松一些：“大人……要去寺外了？”

一开口，陈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嘶哑不成声，似是在噩梦中呼嚎过度，全然失去了平时的软糯清甜。

然而，这般沙哑而略带低沉的话语，却带着一种颇为楚楚可怜的意味，这副模样在陈小圆身上实在是不多见的情形。

秦领喉头一哽，刚要说话，外面侍卫敲门：“督主大人，马匹已经备好了。”

他略一停顿，对门外道：“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说完，他伸手在陈小圆额角轻轻沾一下，动作极快又极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呵，都出汗了。”

陈圆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

她能感觉到，自打出了国都城，大太监对自己的态度便比往日和缓许多，确切说，是他整个人都比在国都里事务缠身的时候放松不少，眉宇间阴沉紧绷也消散了些。

这种错觉，一度让她忘了他们此行，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封皇后的一番操作，而不得不采取的半退避举动。

这倒更像是……一次带着闲适心情的休假。

虽然大太监肯定不这么想，而且他的公务马匹正在寺外等着。

……至于东夷国，只能徐徐图之。

她抓着秦领衣袖的手轻轻撒开，极为老实乖巧道：“大人慢走，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