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消息一定是出了问题!”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捉生队的情报,绝无可能有错。”
“难道在枝江活下来的,就没有你们的人吗?”
窦掌柜一愣,山子的问题,令他心中一震。
没错,若是枝江变故中,他们捉生队的人也有叛变的,那现在所有松滋传回来的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
瞬间,窦尼完感到了一丝微妙,这个消息传回的时间,和眼前这个人到来的时间,是否太过巧合。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无法辨别真假,松滋县的谍子是不是出了问题,还需要去查证。
“我不能信你,也不能放你。”
“明白。”
“你说的情况,明日我便会遣人通知守军,三日后,便可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便杀了你。”
“自然。”
“将他押下去,关在柴房。”
窦掌柜命人将山子带到后院关押了起来。
松滋现在已经被明军占领,城门紧闭,防备严密,根本没法派人去城中查证消息。
眼下,也只有等三日后,分晓真假。
窦尼完唤来了两名精明强干的部下,命他们连夜出城,往江陵城中,向捉生队湖广分领处汇报己方被铁岭渗透的消息。
毕竟,这事关己方的内部安全,不容忽视。
柴房中,山子静静靠在柴草之上,目光扑朔,嘴角微微上扬。
月光从小窗中透入,山子长出一口气,缓缓躺了下去。
丑时,万籁俱寂。
公安城东,江水不歇,月光下,更是星汉倒映,璀璨无比。
东城墙上,守军刚刚换岗。
当值的是副都统阿尔津麾下的参领,名叫查察,隶属蒙八旗。
其人彪悍而又谨慎,属于是身如猛虎,心似绣花。
今夜后半夜,轮到他当值东城墙守备事宜。
东城墙上,有两门,一个是正东门,另一个则是东南水门。
在东北与东南城墙拐角,各有敌楼一座。
东北角敌楼,高出城墙一丈,长约十丈,宽约八丈,上有射孔,内可藏兵,名曰左公楼。
公安县之名,源自建安十四年,时任左将军的刘备领荆州牧,扎营油江口,左将军也称作“左公”,取“左公之所安”之意,改县名为公安。
意为左公安营扎寨之地,这左公楼,也因此命名。
东南角敌楼,名曰镇吴楼,规制稍逊,但亦有壮伟之象。
参领查察带着几名佐领,从北向南,巡视了整段城墙,最后登上了镇吴楼。
阿尔津带走了一万兵马,虎口渡又驻扎了一万兵马,现在城中,只剩下一万兵马留守。
东城墙因为不是向敌一面,所以兵力分配较少,只有一千士卒。
“这里真是湿润,这几个月来,我的脸皮都变得细腻了。”
“他日回了草原,我的孩子们一定认不出我的模样了。”
参领查察站在镇吴楼上,对着部下说笑道。
他的左耳上,银色的耳环在不断摇晃着。
“参领说的对,只是整日憋在这城中,实在是不痛快,我的马儿连胃口都不好了。”
“台合曼,不要抱怨。”
查察温和地对部下说道,风格与他那高大粗犷的外貌完全不相符。
佐领台合曼笑了笑,连连点头,说自己只是发发牢骚。
查完岗哨,查察便带着人回了城楼。
此时,响起了寅时的更声。
打着哈欠的台合曼趴在城墙上走神,想念着自己家乡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就在这时,江面之上,出现了几艘漕船,引起了守卒的注意。
“佐领,有船!”
台合曼一惊,晃了晃脑袋,朝着江上望去。
波光闪闪的江水之上,几艘大船正从北向南顺江而下。
“戒备!”
台合曼火速下令,守卒开始鸣锣示警。
所有轮休的士卒听到动静,纷纷涌上了城头。
正在城楼休息的查察也急匆匆跑了出来。
不多时,江面上出现了大批的船队。
查察皱着眉头,命人赶往东南水门,令所部守军加强戒备,时刻待命。
同时他令城中发哨船三艘,往江中盘问探查。
很快,三艘清军哨船驶出水门,逆水行舟,向着船队驶去。
为首的漕船见有哨船靠近,当即下令落帆减速。
公安县的守军哨船靠近之后,这才看清楚船上的旗号是己方的旗号。
“你们是何人部下?”
“我乃是固山额真金砺麾下,奉命往石首监利一线驻防,路过公安,靠岸补给。”
“可有军令凭证?”
“尔等上船来验便是。”
守军哨船上的人犹豫了一下,漕船上,放下了绳梯。
他们朝着漕船上张望了一阵,见船上都穿着己方镶红旗的盔甲,而且船上满载物资,看上去不像是假。
于是,他们便决定登船检查一番。
漕船甲板上,站着一员将领,他的左右,列着几员部将。
守军哨官来到甲板,只见四周虎狼之士环绕,心中有些发毛。
他站在甲板边缘,问道:“敢问将军名号?小的回去好禀报我家将军。”
“本将,赵仁龙,固山额真金砺麾下亲兵佐领,奉命督粮。”
“将军可否出示军令文凭?”
“自然。”
说完,赵仁龙一挥手,身边的部将将一封文书交给了那哨官。
哨官赶紧行礼,爬下了漕船,乘舟火速返回。
很快,查察就看到了这封文书。
文书是卷起来的,上面系着绸带,绸带打结之处,还封着蜜蜡。
一旦拆开,可就不好恢复原样了。
查察小心的握着文书,开始为难起来。
拆还是不拆?
万一这里面有什么绝密,自己岂不是要得罪人?
他透过纸卷的洞,向内看了看,隐约看到了几个字眼。
石首......监利......
查察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拆开蜡封,他觉得对方既然大大方方给自己验看,不像有鬼。
而且固山额真金砺的军令,他一个参领,岂能说拆就拆?
再加上对方旗号与衣甲也都没问题,查察便命人将文书又送了回去,并答应对方靠岸补给。
很快,船队就纷纷朝着城下岸边靠近,落帆下锚。
查察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直到对方开始船上搬下鼓鼓囊囊的麻袋。
“台合曼,快带人去问问,他们在做什么?”
“是,我这就去。”
台合曼带着人缒城而下,奔向岸边。
漕船上的士卒还在持续卸粮,将领赵仁龙正在亲自指挥。
台合曼来到赵仁龙面前,行礼道:“佐领台合曼,见过这位将军。”
“佐领赵仁龙。”
“赵佐领,这是在做什么?”
“哦,这是金都统命在下补给给公安县的粮饷。”
“给我们的补给?”
“对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靠岸补给!”
台合曼一愣,他还以为是对方靠岸要给船队补给,没想到是给他们来送补给的。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们还以为是给你们补给粮食呢。”
“哈哈哈,怪我怪我,没有说清楚,我们还得赶路,这粮草就卸在岸边,到时候你们自己组织人手运到城里去。”
“自然自然,多谢赵佐领,我这就回去禀报我家将军。”
“金都统还说,让你们一定要坚守公安县,务必不得轻出浪战。”
“明白,我会转告将军。”
台合曼笑呵呵的返回了城墙之上,将情况告知了参领查察。
查察一听,原来是闹了误会,不免自嘲一笑。
这时,数艘漕船上,卸下了无数的大麻袋,在岸边垒出了一道高墙。
大约半个时辰后,寅时中,船队开始起锚升帆,驶离岸边。
查察见状,心中再无顾虑,当即开始调遣城中士卒和民壮,自东门与东南水门出城,开始将粮食搬运回城。
民壮负责搬运粮袋,士卒转运军饷,城东江岸,一片忙碌。
查察满意极了,虽然城中的粮食还算充足,但是谁又会嫌弃粮食多呢?
更何况固山额真还送来了白花花的银子,这可是士气的保障。
寅时末,所有的粮饷全部入城,城门关闭。
守军士气大振,甚至都不困了,在这个人最瞌睡的时候,他们却是个个精神百倍。
查察的人清点了一番,粮食大约有一万石,白银约五万两。
心满意足的查察返回了城楼,今夜的梦,说不定都是甜的。
卯时初,天空下起了雨。
公安县东南二里外的江面上,二百漕船在岸边停靠,在细雨与黑夜之中,人衔枚,马裹蹄,静悄悄的登陆。
......
城中,县衙的官仓库房之中,装有饷银的皮箱,开始轻微晃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