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倩和梦姐拥有同样的感觉,这不是源自于她们经验,而是出于对自身身份的认识——两人同为禹陵后裔,都是神鬼契约人,这一瞬间,思维不为自主地联想到了一块儿。
但是,当内心这种思绪被激起,她们又同时陷入了沉默,可见这背后的所指一定带着十分特殊的身份,而令她们不由自主地产生隐忧。
林坤看到许倩和梦姐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却不敢过问,他知道这两人现在肯定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好先把嘴闭上,独自在风中凌乱。
许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表少爷,有些事儿你或许现在还没有明白,但我想,现在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到底怎么了?”林坤看到许倩突然心事重重,也被她带动起来。
“禹陵自古有内外之别,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又是内外之争?”林坤摸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不想竟然已经凝霜,逐渐意识到为何许倩和梦姐会突然凝重起来。
“这场经历了四五千年的争斗,几乎与华夏民族同寿,早就不是什么一朝一夕的恩怨纠葛,而是代表了两种不同的信仰,千百年来,大小争斗、纷乱从未停歇。”
“我真是不明白,这内、外之别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你见过阴阳、黑白能够坐下来商量的嘛?”许倩玩味地看了林坤一眼,“这不是什么立场不不同,说到底是世界观的区别,打从内外之别出现开始,我们就分别在扮演神鬼契约人的面子和里子,大家虽同出一门,但终归是各安天命,现在正好是琪姐统领禹陵上下,内外之争尚处调和阶段,要是再早几十年,那会儿,还得更乱。”
林坤皱了皱眉头,“不是,到底有什么乱?”
“表少爷,你这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啊?”许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林坤一眼,“自然是夺权了,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内家人执掌龙骨堂,但是外戚的势力时常作大,到了不受控制的时候,就会政出不一,龙骨堂被架空,你现在明白了吗?”
林坤狐疑地看着许倩,小声问道:“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权谋?为了那些有的没的,为了所谓的权力,就让一家人纷乱争斗了几千年?”
梦姐噗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就是太幼稚了一些,你能想到的,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禹陵中人说起来都算是谈薄名利的隐士了,你认为我们真的会为了这过眼云烟般荣华富贵而去手足相残?”
“那是为什么?”
“说到底这还是跟龙骨有关。”许倩喟叹一声,“我记得琪姐跟我说过,内外其实代表了两种不同的世界观,一个是入世救人,普度众生,发宏愿以救济天下苍生,而另一个则是出尘修身,不问世事,唯修炼以达修仙之境,这也就是龙骨当中所蕴藏的真正力量,它可以使人通达永生之境界,但同时会将世间变为浩劫之地,它不是会将世界因灾难而毁灭,毁灭世界的乃是人心。”
林坤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许倩自身也未能明白这龙骨背后真正的奥秘,但仔细一想,却也领悟到了一点,“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的道理,又如何会不明白。神鬼契约人理应是舍己救人的,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的姑妈终其一生都在救人,忍受着来自禁戒的折磨,这里所有的人都为了守护龙骨历经磨难,甚至有人为此献出了生命。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神鬼,是人心。
“但现在是黎明前的黑夜,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许倩说道,“但我想,我们离真相越接近,对我们实际上也越有利,如果对方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我想......”
“你想会怎么样?”林坤追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想。”许倩出人意料地露出一个笑容,好像非常的从容不迫。
“咱们现在就要活着,至于其他的事儿,会得到圆满处理的。”许倩说道。
“那那个杀手怎么办?”林坤问道。
“人在做,天在看,他逃不掉的。”许倩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说道:“敌在暗我在明,现在找他是找不到的,等过了今晚再说,我相信,明天一定会有好戏看了。”
“好戏?”林坤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又看看他们自己的境遇,“我说倩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我们现在还能演一出好戏?”
“哎,别管了,赶紧休息,今晚大家都提高警惕。”
第二天一大早,许倩便早早地醒来,林坤起来后一看,外面风雨已经停了,天际红霞一片,犹如火烧云一般,这样的景色,林坤不禁揉了揉眼睛,那红艳的云,好像是一匹叱咤沙场的汗血宝马,不停地跑着跑着,在演绎着战场中人死去的那片血红,布满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