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尘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地上酒壶的碎片，抬眸：“你！”

轩辕翊抬袖擦去嘴边酒水，笑了。

转身走到亭子的扶栏前，仰头闭目，享受阳光的温暖：“卿尘，我知道你不喜欢身为玄月门主的我，你一直以为我就该是你看到的样子。”

“是我让你失望了，其实我不是变了。从母后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跌入深渊了。全世界都是漆黑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每天闭上眼睛都是噩梦，梦见母后死去的那一刻，梦见母后死不瞑目，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为她报仇。”

“师父说，想要报仇，要完成母后的心愿，我必须要狠，他说我还不够狠，要再狠一些。可是我尽力了，还是做不到。”

顾卿尘看着轩辕翊的背影，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是笑着，可这背影，看得让人心疼。

她问：“轩辕翊，你后悔过吗？”

“后悔？”轩辕翊轻笑了声，满含无奈。笑过之后，目中光芒黯下：“我没有后悔的权利。”

闭目，温润的眉头微微凝起，似乎忆起了不愿承受的事：“从迈出这一步起，我就知道这条路是错的，也知道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我别无选择，便是重来一次，我一样会这么做。”

说话时，隐隐察觉嘴里泛起咸腥。轩辕翊抬手擦了擦嘴角，手背留下一抹鲜红。

知道时候到了，他勾了勾唇角。抬起头，想要再看一眼阳光。

可是视线已经模糊，头脑一阵眩晕。

还没等看清楚阳光，他便眼前一黑，朝后仰下。

“轩辕翊！”顾卿尘惊而失色，赶忙上前将他扶住，扶着他坐在地上：“你撑着，我能救你。”

“不必了。”轩辕翊笑得虚弱，眼睛还是那般清澈：“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这一生太苦，你就当成全我吧！”

说完话，痛意倏然袭来，轩辕翊身躯猛地一颤，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痛得他抓着胸口的衣襟，不住闷哼。

“轩辕翊！”顾卿尘急声唤他，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目中含泪，喉中哽咽：“你，你是何苦？”

可便是痛苦至此，轩辕翊却还是在笑着：“卿尘，谢谢你还肯来看我，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对不起卿尘，是我太自私，想在死前见你一面，我不想连死都那么孤独。”

顾卿尘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轩辕翊虚弱的睁开眼，撑着模糊的视线看着顾卿尘：“卿尘……”

“你的眼睛好亮，像光一样。”

明明正承受着毒发的痛苦，他却还抬起手，想要触碰顾卿尘眼里的光。

可这只手只伸到半途便停了下来，看了眼自己这只沾染了太多鲜血和生命的手，苦笑着放下。

到此时，他的眼帘已经十分沉重。

声音，也逐渐变得虚浮无力。

“卿尘……”

“我好羡慕九弟。”

“好羡慕他，身边有你。”

“卿尘，卿尘……”

“卿……尘……”

顾卿尘眼睁睁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微弱，声音越来越小，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抽离。

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直到他的心口没有了跳动，胸膛再也不见一丝一毫的起伏。

顾卿尘努力咽下喉中哽咽，唤了一声：“轩辕翊。”

再也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