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52)
混在两队锦衣卫里出城,一点也不打眼。
锦衣卫进进出出的,有谁给予过多的关注吗?
也没有!
现在这差事多,锦衣卫进进出出的多了,城门卫都没多注意。从城里出去,去的方向先是要往通州去,可距离京城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一行人就进了一处破败的寺庙,这是一处锦衣卫的暗桩。
外面不咋打眼,其实里面也简陋的很,但该有的也还都有。在这里换装换马之后,分开走就不打眼了。
林雨桐换了衣裳出来,余横水和王三石已经一副不起眼的打扮,等在外面了。跟他们两人一起的,还有一个光着脑袋和尚打扮的人。
余横水就介绍,“娘娘……”
“余大哥,叫三娘吧,在外面别那么客气。”林雨桐顺势就坐了,然后指了指蒲团,“都坐!坐下说话。”
余横水挠挠头,憨笑了一声,这才道:“这是仇兄弟……”
知道!这个暗桩的管事。
“仇六经见过娘娘。”
起吧!
这人起来,忙道:“马匹都备好了,干粮是现成的,好需要什么,末将这就去准备。”
“坐吧!”林雨桐指了指对面,“一起参详参详。”
王百户的手朝下压了压,“坐着吧,别扭扭捏捏的。”
林雨桐就笑,王百户和余横水都是粗人,但这个仇六经可不是。这人很规矩的坐下了,林雨桐这才拿了地图摆在桌上,“这里是先农坛……这里是五军营……这里是三千营……这里是神机营……”
说着,就看着地图沉吟:“城防营可以很放心,这里出不了岔子。年前,我陪着皇上去了城防营,上上下下都看了,要出事,不在城防营。锦衣卫当然也没毛病,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只有这三个地方。但要说这么多人跟着太监闹事,我是不信的。皇上也不信!他信咱们的将士没几个愿意跟这些阉党为祸的……皇上为难也就为难在此处,既不能叫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所以,我这才出宫要看看的。”
余横水就道:“谁愿意跟那伙子东西干掉脑袋的事?一个个作威作福的,下面逼的都没活路了!娘娘……不是,三娘,我也不信一个个的汉子愿意跟那些来胡来!”
王百户不住的搓着下巴,“这三营,可谓是咱们大明的精锐。尤其是五军营和三千营,五军营五万多人马,分散在各地驻防,京城外驻扎的,都是三年一换防来的。这怀疑一军,兄弟们必然心里不舒坦,这要传到其他各路军中,只怕很多人心里得有想法的……”
是这个道理!在撤藩的关键时刻,各地的驻军不能乱!
林雨桐点头,“所以,我和皇上也都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是否有人在使离间计?”
仇六经就道,“五军营是咱们大明最精锐的军队了,是骑兵和步兵混编,善于野战。自有大明以来,说一句功勋烜赫,一点都不过分。”
是啊!要是这样的军队都不可信,那还有可信的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四爷从没有宣召将领提过这个事情。在这个时候,不仅得释放出信任的信息,还得叫他们知道皇上的能耐。若是听到一点风声,就大张旗鼓的叫了人过去询问,再想收服这些人可就难了。
林雨桐点了点三千营,“三千营,神枢营。也是在有大明以来,以蒙古三千骑兵为框架搭建起来的。一水的骑兵,是大明最好的骑兵营了。早年三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兵部给的人数是七万。这里面有水分,皇上知道。可把水分挤掉,人数也在五六万。跟五军营一样,各地都有驻扎!这是骑兵营呀!首先,我和皇上都相信,他们不可能都跟着造反,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造反,那么太监怎么跟训练有素的骑兵比,他们怎么能从三千营跑出来参与造反……”
仇六经突然插了一句,“御马监。”
什么?
王百户没听懂,“御马监……怎么了?”
林雨桐懂了,赞赏的看了仇六经一眼,“除非有人对马动手脚!三千营顾了马了……叫他们得逞了。”那么,同理,“五军营,是骑兵步兵混编,骑兵占了相当的比例,这也就是说,五军营的马指不定也被人给打了主意了……”
是如此!
那余横水就不是很懂了,“怎么弄马呀?给马下药?”
林雨桐的手点在神机营上:“神机营,很特殊。是大明军队里面最特别的一部分,它掌管的是——火器!”
啊!
王百户低声道:“这就很麻烦了!因着神机营特殊,因此,神机营里的提督内臣就有两人,这都掌着实职。”
提督内臣,大致相当于监军,但担任这一职务的都是太监。大明的军队里几乎都设置这一职务。但大不多数情况下,只要喂饱了这些人,他们就不管事了。
四爷本是要下旨撤了这个职务的,但是,这个职务的内臣多是东厂之人。
而今若是这个职务坏事了,那就是说东厂并不干净。这人藏的很深,现在才露出来。
仇六经就道:“娘娘,神机营有全配火器的步兵三千六百人,有炮兵四百人,带火铳骑兵一千人,总数在五千。但是战力,不可估量。”这要出事了,这能出大事。
林雨桐看余横水,“现在知道怎么惊马了吗?”
火铳、□□、火药,随便一件东西叫炸了就能惊了马!
若惊了马,一时之间五军营和三千营得先查看什么?以现在的境况,马这东西经得住折损吗?惊了的马冲到村庄伤了百姓算谁的?
便是有人顾着这些太监,但乱糟糟的境况之下,一大半是有机会跑出来的。
跑出来之后呢?兵部库的武器就派上用场了。
所以,他们未必需要进军营,只要运出城就足够了。
那么重点的重点,一定在神机营。
林雨桐收了图纸,蹭的一下起身,“走!”
去哪?神机营吗?不是!“先去三千营,再去五军营……今儿晚上,再去神机营!”
上马了,林雨桐看向仇六经,“换身衣裳,你跟着一道儿。”
啊?
仇六经愣了一下,利索的跑回去换衣裳去了,出来的时候头上包了一块头巾,这就能走了。
他机灵的知道为啥带他,“抄小路走,一般不遇什么人。”
路果然很债,全是田间小道。农人都在田里耕作,偶尔遇到一两个在路上的人,远远的都避开了。
小老百姓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怕惹麻烦,因此,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顺着小路快马一个时辰,三千营就在眼前了。距离营地还有好几里,就被岗哨给拦住了。王百户上去交涉,亮了腰牌,“求见郑督军,快!”
锦衣卫的腰牌!
岗哨不敢大意,立马有人翻身上马朝里面去了。
不大功夫,来的事一队人。最前面的这个铠甲在身,威武非常。他边上一个参将装束的将军先开口问说,“腰牌!”
王百户亮了腰牌,然后让开位置,这才叫人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林雨桐。
林雨桐一身男装,玄色的装扮,一时有些雌雄莫辨。她摸出一块‘如朕亲临’牌子亮出来,“郑督军,有要事。”
郑督军一看那牌子就愣了一下,再一听那明显是女声的声音,便知道这是谁了。
他一惊,就要下马行礼!
林雨桐拦了:“甲胄在身,不必多礼!先回大营!”
郑督军一抬手,让出一条道来。
林雨桐御马先行,催马当先,一直到了军营门口,才翻身下马。等着郑督军!
郑督军下马扔了缰绳,“您先请。”
“您是一军主帅,一起!”
虽然这么说,但是郑督军到底是落后半个身紧跟其后。
他身后的随从面面相觑:一个女人,督军何以这般礼遇?这人是谁呀?
另一个给他眼色:女人,令牌,督军的态度,再想想坊间的流言,还猜不出来吗?
不会吧?这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反正传闻简王妃是个练家子,很是了得。
那这是出大事了,皇后都出宫了!
是啊!郑督军也是这么想的,一进大帐,郑督军就把副将参将一并打发了,营帐外只留锦衣卫的人驻守,营帐里只他跟皇后两人。
郑督军这才要见礼,林雨桐一把拦住了,郑督军再要往下跪,可手臂就这么被托着,竟是不能下去分毫?
他心里暗自一惊,这位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林雨桐笑了笑,“督军,皇上说了,您劳苦功高,免了您的礼。”
郑督军只能拱手谢恩,这才问道:“皇上有何旨意,请娘娘明言。”
桐桐指了指椅子,也在客座上坐了,这才道:“……旨意倒不是,只是从去年开始,就有一些异动。可也因着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皇上把事情压下来。怕多伤无辜,因此,把事情压在了三月,好叫它自己爆出来……”
这话说出来,听不大懂。
林雨桐就知道,像是郑督军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跟那些太监练手的。
因此她也没什么顾忌,把事情大致提了一句,“……藩王之事,事关重大!当时,只能紧着一件事情来,不敢叫出现任何动荡。如今三月了,该查抄的都查抄了,藩王府邸的财产基本也清理完毕,宗室正朝京城来,在半路上呢。各个王府的护卫营,也就地收编发往辽东了。此时,才敢处理这件事。”
这话说的,郑督军吓出一身冷汗了,“亲耕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