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佰翔点了点头,声音随着回忆变得悠远,“斯年和小嫱结婚的时候,我和他妈都特别开心,也是真心喜欢小嫱这孩子。后来有了清洲,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这就是天伦之乐吧,我也可以退下来帮小两口带孩子了。”
说到这里,顾佰翔手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照片,眼中带着慈祥和怀念。
“可是小嫱后来......”顾佰翔声音有些梗住,他缓了一下,继续道:“自那以后,饶是我和他妈都恍惚了好久,没想到斯年他却很快走了出来,就好像......小嫱还在一样。”
“我们都担心他,但是他真的太正常了。我们以为这些都过去了。可是,十几年啊,他忍了十几年,在清洲学成回国之后,他便不顾家中反对卸了职务,离开了白昼传媒,也......离开了这个家。”
“那时候因为斯年的卸任,白昼内外动荡不安,我想着,那就我这把老骨头顶上去吧。但是清洲却站了出来,说他可以。短短几个月时间,便稳住了局面。”说到这里,顾佰翔苍老的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自豪。
“那段时间,清洲日日夜夜,几乎都要住到公司了。”顾佰翔道,“每遇到一次挫折、碰到一次壁,我都在想,他爸多等等,多教教他,再离开也好啊。”
“等了十几年了,就不能再多等一两年吗......”顾佰翔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变成喃喃,“可是,他也为了白昼等了十几年了啊......”
顾佰翔的话有些前后矛盾。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心疼儿子,但是也心疼孙子啊。
随着顾斯年的离开变得越发有了裂痕的家庭,顾佰翔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可是他能怪谁呢?只能无力地去责怪“痴情又任性”的儿子。
老人端坐的身板变得有些佝偻,景黎有些心酸。
过了一会儿,顾佰翔整理好思绪,重新振作,对景黎道:“清洲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小嫱不在之后,斯年工作忙有时也顾不上他。长大了还突然接下了这么一大摊子。”
“景丫头,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这些。你是个好孩子,也是清洲真心爱护之人,你和清洲好好的,我和他奶奶也就放心了。”
听到顾佰翔说了顾家往事,景黎心中滋味难言,眼睛酸涨。
她保证道:“爷爷,我和清洲会好好的。”
“那就好。”刚刚想起往事情绪过激,顾佰翔声音有些疲弱,“景丫头你先出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您......”景黎有些不放心。
顾佰翔抬起右手,轻晃两下。“谢客”的态度坚定。
景黎无法,便离开了书房,轻轻地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瞬,景黎看到顾佰翔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相框,眼泛泪光。
书房中只剩下顾佰翔。
顾佰翔一遍遍望着手上的相框,他的回忆飘远,好像带着他回到拍照的那一天。
秀卿和小嫱在专门围成的婴儿栏中哄着还不会说话的小清洲,小斯文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小外甥,趁人不注意悄悄了亲了小外甥一口,逗得他哈哈大笑。
婴儿栏不远处的茶几旁,自己和斯年听到声音含笑望着。
这一幕,被管家用相机定格成了永恒。
那时,他以为天伦之乐大概便是如此。
他闭上了眼,眼中的泪光流出,顺着岁月的痕迹蜿蜒留下。
他真的老了,总是在回忆过去。
他其实不怪斯年,他们顾家都是痴情种,没有办法。
罢了罢了。
他只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健康、快乐。
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