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伤,这是昨夜被全珙送来后,水火司的奴役连夜加班的成果。
礼姑对唐墨身上的伤痕很满意,血迹斑斑,满脸乌青,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又没有内伤,不会伤及性命,这样的状态很合蓉后的胃口,礼姑就像是蓉后肚子里的蛔虫,十分清楚。
唐墨记得清清楚楚,礼姑说过,今天会有大人物来审讯自己,末了一定会是死罪,所以无需担心再遭皮肉之苦。
搞不清楚是因为对死刑的恐惧,还是这窖狱太阴冷,唐墨的身子由里而外如坠寒窟,仿佛浑身的血液也快要停止流动,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黑暗中,四周牢房偶尔会传出几声沉闷的喘息和咳嗽,唐墨依然能够判断出,都是受了酷刑的犯人,身上必然有伤。
但没人对唐墨感兴趣,所有人之间更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大家都是对生命失去了希望,锁在这里等死。
这样的气氛更加压抑,让唐墨想要爆发反抗,但浑身上下的镣铐却让自己根本无力抬头。
偶尔听到地上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小动物在牢内爬行,唐墨期初以为是老鼠,但当其映入自己眼帘中才发现,居然是一只猫?!
一只肥的不能再肥的白猫,毛色滑顺光亮,保养有度。
那猫显然也是慑于这牢房诡异的气氛,显得异常谨慎,见到唐墨盯着自己的目光,更是立刻停住了准备前探的肥爪。
“是跑到牢房里抓老鼠的么?”唐墨心中想到,但随即又否定,这猫显然是宫内豢养的宠物,怎么可能会少了吃食。
这时,唐墨才注定到附近竟然有鱼腥味,似乎便在自己身后的墙角里,只是因为被锁住的原因,他无法转身去确定究竟是什么。
“我这后面是有好东西吧?”唐墨脸上露出微笑,然后努力朝相反的方向转过头去,闭上了眼,假装不再理会。
白猫盯着唐墨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美食的诱惑,毫无声息的落下了前爪,见唐墨依然不动,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墙角。
唐墨闭眼细听,墙角传来了嘻嘻索索的声响,知道是肥猫在就地进食,有心不去打搅,但想起昨夜礼姑的话,以及今早自己刚刚被喂食的断头饭,心中还是难免哀伤。
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唐墨怕惊了肥猫,急忙又屏住呼吸,却惊讶的发现听不到一点杂音。
猫呢?怎么没有声音了,是跑了吗?
牢房内寂静如初,唐墨心中疑惑,却又无法印证。
在他身后的角落里,肥猫躺在阴暗中一动不动,口鼻蹿血。
狱道的门口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亮光射透了牢房,唐墨透过栅影望见有人闯进了狱道,传来了妇人的厉喝声。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牢房!后宫之内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水火司不是用来贮存物资的吗?”
“来人!拿火把把里面照亮!”这是赵日天的洪声,同样也是充满了惊讶和愤怒。
随即有兵卒跑了进来,明晃晃的火把点起,将狱道照的通明,十余个牢房有半数都关有犯人,有男有女,俱是锁链缠身,遍体伤痕。
“谁能给我个解释!后宫之内,怎么会有私牢!?”国牝公主满脸怒气,愤不可遏。
没人敢回答公主的话,但寂静了不多时,便有新的脚步声传来,又一位盛装女子来到狱道口,声音慵懒而轻噱。
“姐姐好大的火气,别伤了身子哦。”
“这里哪是什么私牢,不过是一些在水火司偷盗被抓的小贼,临时关起来就地审讯赃物去向罢了。礼姑啊,她是觉得自家的丑事就在自家解决罢了,不敢传出去丢人而已。”
来人正是蓉后,接到了礼姑的报警后,立即提前了来水火司的安排,她清楚,数年来国牝公主从未插手过她的事情,这次破例,必然是大有文章。
国牝公主闻言冷笑一声,转头朝着赵日天说道:“劳烦团长大人进去转一圈,查验下这些犯人的身份。”
蓉后笑道:“姐姐,你可不知道这些犯人的心思,满嘴谎话,随便编个身份轻而易举,姐姐可不能光听信这些小贼的言语,而且这水火司既然由我来掌管,这里发生的案子我自然有责任要查清楚,是非面前,我想即便是姐姐也不能坏了规矩吧。”
“而且,如果日后水火司再出了问题,害的宫里出了大事,我想不论是陛下还是长老那里,姐姐都难逃其责吧?!”赵蓉冷笑,抛出话来反将国牝公主一军。
听到这里,莫说国牝公主,就连直脑壳的赵日天也感到了棘手,赵蓉一口咬定这些犯人都涉了水火司的案子,那么她在这里设私牢押人审讯便情有可原,即便是长老会觉得不妥,最多不过是撤狱责罚,但如果因此在宫内发生了新案,国牝公主便有可能背上纵犯行凶甚至包庇之责,有口难辨。
赵日天停了脚步,看向国牝公主,面露劝色。
国牝却转向他坚定说道:“蓉妹这么精明能干,看起来水火司的规矩我还真不敢动,不过团长大人,莫要忘了你这次来的目的。”
赵日天一拍脑壳,恍然惊醒,是啊,自己来水火司本就不是为了查这私牢,是为了帮公主找猫啊!
‘老闺女’是国牝公主的挚爱心头肉,已经养了八年之久,和公主殿下同吃同睡,如同自己的新闺女般宝贝,宫内上下人尽皆知,是谁也不敢伤及的猫祖宗。
但此刻,这猫却突然被发现死了,死在了水火司的牢里,死在了唐墨的身后。
众人见状皆心头一沉,国牝公主更是花颜失色,泪流双行,情绪激动,几乎要暴走。
赵日天一剑斩开了唐墨的牢门,带着众人闯了进来,赵蓉见到公主此刻几乎崩溃的状态,也是不敢贸然阻拦。
唐墨仍不知所以,眼见着这些人杀气腾腾的盯着自己,终于感到自己似乎是大祸临头。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的闺女!”
唐墨看着眼前这位歇斯底里的贵妇,不知所以,他不知道对方所问何事,更想不到公主口中的闺女竟是一只猫。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扇在唐墨的脸上,打断了他刚刚想要发声的辩解。
“赵日天,把他带走,给我关起来,在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动他!”
赵日天挥手,兵卒们一拥而上将唐墨架走,而国牝公主则独自来到老闺女面前,颤抖着轻抚猫身,热泪再次喷涌而出。
赵蓉至此终于恍然大悟,国牝公主如此兴师动众其实这是为了带走唐墨,而且为了抢在自己前面,甚至牺牲了她那宝贝‘老闺女’。
赵蓉此刻仍不知唐墨的身份,只以为是参与刺杀自己妹妹的凶手之一,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小卒,执着于亲自审讯,也不过是为了确定幕后主使而已。
而事到如今,在赵蓉的眼中,似乎一切已经是真相大白,国牝公主如此袒护这凶手,自然是主事者无疑,把凶手抢手,恐怕也是为了杀人灭口,怕证据被自己落实。
赵蓉心中不由得意,这次虽然不能亲手诛杀凶手,但却能逼得主谋现身,而且还换了她那宝贝猫儿的命,反倒是赚了。
看着国牝公主命人收敛猫尸,一路哭哭啼啼返归,赵蓉心满意足,转身轻声嘱咐礼姑。
“迅速把这些牢狱撤了,犯人清理清楚,不要留下祸患。”
礼姑点头,刚要去落实,又被蓉后喊住。
“还有其他两库中藏匿的兵甲和法器,都要送出宫,不能再被这老女人发现钻了空子!”
冷静下来的赵蓉这才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国牝公主是如何把死猫准确的送进了唐墨的牢房,却没有被水火司内数十名武者发现?
赵日天押送着浑浑噩噩的唐墨迅速出宫,一路回想终于理清了思路,他好奇的打量着唐墨,见到这似曾相识的面容特征,回忆起了往事,若有所思。
唐业,当年荣耀骑士团最年轻的副统领,正是他但任统领时最得力的副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