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说罢笑着扬长而去。
裴峥原地出神片刻,望着道长的背影突然开口道:“道长方才说生死流转轮回,那么,敢问道长当真可信因果定数、前世今生?”
他声音不高,那道长却听见了。
道长步伐没停,超凡脱尘的身影渐渐远去,浑厚清亮的声音顺风而来,声声入耳:“小施主,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知何时齐明出现,晦气地“啧”了一声,说:“公子,你与那牛鼻子老道有什么好说的,神神叨叨,什么无什么有的,一派胡言。”
裴峥没了散步的兴致,折身而返。
走了一段路,他微微一嗤,浮生如一叶,人死如灯灭,哪来的前世今生。
齐明倒着走,不以为意对裴峥说道:“噩梦谁不做,第一年跟随你入伍,战场上看见满天横飞的胳膊腿,我还梦见阎王要收我,拿着索魂勾死命追,梦中逃了一晚上,第二天站岗都累得能睡着。”
裴峥捏捏鼻子,不可置否,可心里到底升起一股怪异,也不知是不是被那老道长带沟里去了。
他近日又陆续梦到一些画面,接着上次燕王造反的梦境,梦到庆隆帝退位燕王登基,他率一众亲兵起兵勤王,杀入王座之下重了埋伏,万箭穿心而死。
梦醒惊出一身大汗,中箭的疼痛未消,血流殆尽的冰凉之感犹如数九寒天赤膊躺在雪地里。
呵,梦境连续,都可以出话本于茶馆说书了。
若非他不信鬼神,还真要信奉荒诞轮回之说。
回到祭祀现场,裴峥自是少不了挨一顿责骂,他把宁信侯的责骂当耳旁风,不疼不痒,宁信侯不嫌喉咙干大可随意骂。
骂过之后,裴良玉一蹙眉头:“听闻你在都卫司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裴峥面无表情回道:“为皇上办差,听命行事罢了,小小都事哪敢造次。”
“哼!”裴良玉看他一眼,“都卫司有个叫李凡的小旗,听闻被你要走了?”
“前几日刚与上峰打了招呼,人还没调到我手下。”裴峥抬眼与裴良玉对视,“侯爷怎么知晓此事?”
裴良玉始终未能从裴峥口出听到一声“父亲”,眉眼一横正要发火,想到此处乃皇陵犯了忌讳,硬生生把火气咽了下去。
“此人你不能要走!”
“城门值守能有什么前途,我见此人心性沉稳,想用他做为亲信,有何不可?”
说罢,裴峥仔细观察裴良玉的表情,缓声道:“听闻此人出自宁信侯府,我更该照拂一二。”
裴良玉沉着脸,口气不容置疑:“这个人你动不得,他不是你能差遣的。”
裴峥笑了笑:“侯爷说笑了,一介小旗而已有何差遣不得,还是说,这个人侯爷不愿为我所用?”
“混账东西!”裴良玉看着边上没人,压低声音道,“他是燕王的人,你小子别乱打主意!”
燕王……
裴峥一愣,眯了眯眼。
让人瞌睡的念经声还在依着某种特有的唱调进行着,陵前的道长们仍在诵经,裴峥抬眼望过去,似乎并没看到方才与他交谈的那位老道长。
待繁冗的祭祀仪式终于结束,裴良玉乘坐软轿打裴峥身旁经过之时,停下轿掀开轿帘。
“后日,燕王摆私宴,你随我去凑凑热闹。”
裴峥没吭声,裴良玉也并非征求他意见,下了命令后便起轿走了。
齐明打马近前:“公子,去吗?”
裴峥沉默一瞬,没说去还是不去,却若有所思道:“原来宁信侯府果真在为燕王办事。”
燕王将自己人送到宁信侯府,借宁信侯府之手把人安插进都卫司,那么……
裴峥倏地一震,那么宁信侯府私囤兵器,难道亦是为在燕王谋事?
……造反?
一瞬间,梦境似与现实交叠。
“公子?想什么呢?”齐明一扬马鞭,“守陵太监在前方等着关门呢。”
裴峥回过神,打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