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曹安从未觉得自己座下的凳子这般烫屁股,稍稍一沾便要掉一层皮。
自安重华来了桃城,这县衙就没消停过,一波接一波。
自己怎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一任了。
憋闷的是,心中再如何无奈,见到安重华匆匆而来,曹安也不得不起身相迎。
安重华略过他,直直跨到胡十六娘身前,低声冷斥:“怎的如此鲁莽?我不是说了,此事全然听我安排!”
胡十六娘眼中含泪,“我知道郡主为了保全我的声誉费尽心思,可我如今一心只想给妹妹讨个公道。
什么贞洁、什么清名,我都顾不得了。还请郡主全了我这个心愿!”
有那么一瞬间,安重华几乎要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自惭形秽。
与之相比,她的权衡利弊、她的清醒睿智,显得格外可笑。
那不过是胆怯畏惧的另一个说法而已。
她握住十六娘双臂的手微微用力,羞愧得几乎不敢跟十六娘对视。
胸膛微微起伏片刻,终是妥协道:“好,你要为十八娘讨个公道,我自会助你。”
“曹安,除了方才十六娘说的那些,本郡主还要状告兴庆长公主的驸马当街杀人,在后宅虐打良家女子,残害人命。
请曹知县立即派人去胡府搜证,并且传召胡知府和黄禄上堂候审!”
曹知县:“呵呵……”
他敢不听吗?
非但不敢,还必须尽心办好。
反正已经将胡知府得罪上了,此刻他自然只能跟安重华站在同一战线,非得将胡知府摁死才是。
若不然,等胡知府重新崛起,死的那个只会是他。
胡府内,还没喘过气的胡知府被一帮气势汹汹的官差架着一路出了府门,直往县衙内拖去。
至于黄禄,待遇则要好上一些。
听闻他昨夜酒醉,官差没敢进去叨扰,反而战战兢兢等候在门口。
若不是恒娘看不过眼,带人将他提出来,只怕真要等到日上三竿,官差才敢去请黄禄起身。
也是为此,押送黄禄的官差,差不多和庄飞云同一时间到达县衙。
便在此刻,庄飞云见到了阔别数月的安重华。
临安初见时,安重华还是他未过门的皇子妃。
彼时他对安重华的强硬虽有不满,可也曾倾倒在她的美貌无双之下。
而如今嘛。
在安清和日日不着痕迹的抱怨之下,在皇帝强势的偏爱之下,在身边幕僚似有若无的引导下。
他那一两分悸动早已化为深恶痛绝的恨!
“安重华,你一介戴罪之身,让你来桃城是闭门自省,你竟如此不知死活,在桃城搅动风云,诬告一城知府,甚至还敢对黄驸马动手!
若非本殿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你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安重华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内心啧了一声。
许久不见,庄飞云还是这般令人讨厌。
狂妄自大得就连头发丝,都仿佛在喷着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