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往日她还对国公府有一丝留恋,愿意稍作退让以维持面上的和平。
那么孙氏的死无疑抽走了她内心的最后一丝柔软,也让她对这个家再也没了眷恋。
时至今日,安国公竟还以为自己可以靠着父亲的身份掌控她这个女儿?
安重华冷笑地直视安国公浑浊的双目,一字一顿道:
“往日父亲靠着凤星的名头,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高位,随后又听信谗言,将我赶出临安。
今日我索性说个明白,凤星也好,妖星也罢,所有荣辱,往后我安重华自会一人担着。”
安国公险些被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仰倒。
忍不住狠狠跺脚,“放肆放肆!天下哪有对父亲如此不敬的女儿!”
安重华当即反唇相讥:“这天下有对女儿不管不顾,全然将女儿看成工具的父亲,多一个不敬的女儿,也没什么稀奇!”
说完这句,她一甩广袖,再也不看安国公一眼。
“在父亲心中,何曾真正将我当成女儿看待。
如此也好,祖母丧事办完之后,我会离开安国公府,咱们之间,索性断个干净!”
安国公霎时如晴天霹雳般呆立当场。
断个干净?
这怎么可以!
今时今日,失去安清和的安国公府,再也承担不起失去安重华的后果!
也是被安重华点出,他才发现自己往日所有成就,竟全然都是依靠自己的女儿!
只可惜,往日他将架子摆得太高,此刻竟拉不下脸来说一句软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安重华领着道释离开。
片刻后,安国公狠狠捶胸,慌忙去前院找安威云相商。
花园中,安重华的怒气毫不收敛,一路疾行至水边凉心亭中,才勉强冷静下来。
回身看向道释,也没了往日的和煦温婉,冷声道:“国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道释定定地看着她,“相国寺中供奉的金莲近日有凋谢之相,本还在想究竟是何原因。
如今跟郡主打了照面,才隐隐得知其中缘由。”
安重华一愣。
道释双手合十双眸轻闭念了句佛语。
再睁眼时,眸光中已经带上了隐隐的祈求。
“桃城这一行,不知郡主经历了什么,伴随气运而增长的,还有杀伐之气。
贫僧不知此事究竟是好是坏,只想问问郡主可还记得当日问过贫僧的话。”
当日,安重华为了将妖星名号盖在自己身上,要道释配合她撒这弥天大谎时,曾问他:
是愿为皇权张目,还是为百姓横刀。
今日,道释再提起这个话题,也是为了提醒安重华,不可因一己私欲而造出杀伐恶业。
安重华狼狈转身看向湖面。
她竟有些受不住他宽阔深远又满含包容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仿佛将她的卑劣照得纤毫毕现。
她的仇恨、她的戾气、她的怨憎,仿佛都被他的目光温和地化解。
风吹了许久,久到她以为道释已经离开。
“湖光山色,若是无人欣赏,它们自己怎会知道自己的壮阔。
大庄的国土之上,若是燃满战火和杀戮,国土之上的魂灵,不知会不会痛苦。”
安重华心中猛地一缩。
良久,她嘶哑着开口:“国师的话,我记住了。”
她没有做出任何承诺,道释却仿佛心头巨石落地一般,温和一笑:“有郡主这一诺,贫僧便放心了。”
庄飞云被贬为庶民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临安。
雷府,雷郁将乌纱帽搂在怀里,抹着额头虚汗,“快,去将七娘子叫来。”
安七娘匆匆而来,“可是大皇子来接我了?”
雷郁呵呵一笑,“猜对了,昨日你签了婚书,今日可不正是大皇子来接你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