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手中一紧,抱着孩子脚步一转猛地往城门处跑去。
她跑得那般竭尽全力,好似在逃避身后的熊熊烈火,跑向唯一的生机一般拼命。
这一动静好似一颗火星落入枯草丛中,将其他灾民的神志也唤醒了一丝。
“真有粮队发粮?”
“妈的,管他呢,赶紧过去,别又让那女的抢先了。”
“这些女人,最会装傻扮可怜,这次说不定也哄得朝廷的官老爷同情他们。呸,她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人群之中叫嚷起来,脚步更是加快着,跟着那妇人往城门处冲去。
“咱们得再快些,天杀的!”
这些声音清晰地随风飘了过来,越来越远。
即便镇定如安重华,此刻也是惊出一身冷汗,随风一吹,浸湿了的背后传来一阵凉意。
安慕不悦地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郡主往日总是自诩聪明绝顶,怎的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
安重华一时讪讪。
安慕眼中恼意更深,“还以为跟在郡主身边,只需动手动脚,不必动脑子。
没想到郡主竟这般不靠谱,万事想得周全,偏对自己的安危这般不上心。若再有下次,郡主再如何说,我也不会同意让郡主涉险!”
安重华心中陡然生出一阵心虚。
前世黄巾军杀入临安城,庄明盛提议撤入渭都,彼时她自己决定替大庄朝堂守在临安。
消息传出去后,原本正在剿匪的安慕,硬生生只花了三日便将敌人杀了个精光,而后单人匹马日夜赶路杀回临安。
若当时自己能见他一见,想必他也会是如此,为自己不珍惜己身而格外痛心吧。
思及此,她格外难得地垂下眼眸,连嗓音都虚得有些轻飘飘:“人活一世,哪能事事周全。”
看安慕表情更加严肃,她连忙打断他的谴责,“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我必不再犯。”
安慕沉着脸纠正道:“日后必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
什么大庄朝廷,什么灾民百姓,在他心中,都不如安重华这个人来得重要。
只这番话,他不敢说。
或许是怕自己的卑劣和自私配不上这样高洁超脱的人,或许是怕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表达忠诚,或许……
有很多或许,却都无法打消他刻在血液里,融入心脏的使命。
安重华浅浅含笑应是,二人继续在青州城内往前,若遇着人了,便知会一声北门处正在发粮食和草药。
安慕跟在她身后,正觉岁月静好,忽而听到一阵极为绝望惨烈的哭喊,“三郎,我的儿啊!”
安重华闻声而去,却见一面黄肌瘦的老妇人身子一晃瘫倒在地,手中兀自揪着一具尸体上的衣衫,哭得肝肠寸断。
在她身侧,横七竖八摆着其余几具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还有一三岁小童,蜷缩着握在一具女尸怀中,含着女尸的手指,虽死状恐怖,神态却无比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