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长的十九年,这长长的冬季,终于因为落霾的到来而结束。他总是陪着我,我问什么他答什么。那个长满了冬樱树的山坡,成了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冬雪快要消融,山林里的树枝开始伸展出小小的嫩芽,来探查春的迹象。
冬樱树上的雪融化了,往下滴着水滴,这时人们才能看见冬樱本来的面貌,粉粉的一团一团。
再过一段时间,花瓣落下,就会长出非常多的叶子。我不喜欢冬樱,被埋没,但我喜欢它结的果子。
“啊霾,为什么你的父母要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落就是下坠,霾就是看不清,还是人人都怕的灾害,这个名字感觉太压抑了。”我躺在地上,带着点暖和的太阳光照在我身上,樱花瓣太多了,快把我掩埋。
“殿下,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得到爹娘的喜欢。”落霾说。
我非常不解,从地上起来,“为什么?”
“殿下,您出生的那年,就化解了毓瞾的战乱,把冬季缩短,让人们能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生活,让百姓得到比以往更好的收成,所以人人敬仰您,我们的国主和国后也喜欢您。”
他说完,我就沉默了,落霾又说,“我的母亲很卑贱,她是青楼女子,被我爹看上了,但是我爹对我娘只是图个新鲜而已,他不喜欢我娘,还会打她,他也不喜欢我,家族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
“所以他们就虐待你?所以御马官欺负你,就是因为你是天粱国人?”我问,因为他洗澡的时候我去找他,无意中看见了他后背前胸的伤口,触目惊心,那些伤口一直不愈合,裂缝中间像是火山下的熔岩一般,这种伤口,只有天粱国练武的人,才能让伤口糟糕成这样。
他很慌张的跪下来,“殿下,求您不要告诉别人,我是天粱国的人。”
我坐起来,把指尖咬破塞进他的嘴里,他睁大了眼睛,想把我的指尖吐出来,我用眼神把他吓住,然后嘴里振振有词,我这是在把我臻灵体的精血喂给他愈合伤口。
随着我给他喂的血越来越多,他的伤口在出现一道月白色光辉后愈合。
然后,我又躺下来,疲惫的闭上眼睛,“啊霾,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不应该发泄在无辜的百姓身上。”我说,“我们没办法选择出身,就像我,你以为我过得很好,其实我就是毓瞾的祭品。但是我的父王母后、兄弟姐妹疼爱我,不是因为我可以给毓瞾带来什么,相反,他们对我溺爱,怕我因为献祭失去生命。他们对我的爱,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
我拉住他的手,“你的爹娘对你不好,那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坏。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把罪责安在自己身上?”
“以后你叫朗煦吧,朗月霁风,煦色韶光。”
我眯着眼睛,像是一只趴在墙头睡觉的猫,我自顾自说着,“以后我叫你阿朗。”
他眼中情绪翻涌,好像风云变幻的天,最后他哽咽着声音对我说,“好。”
“阿朗?”
“在。”
“阿朗?”
“贱奴阿朗,与殿下同在。”
我这么叫着他,他答应着答应着,一颗两颗泪水就砸在我的脸上,砸在花瓣上四散开来,我坐起来,慌神,“怎么了,这名字不好?”
“好,凤华殿下亲自取的名字,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你怎么哭了?”我想逗逗他的,结果比我高出两个头不止的大家伙,又掉了几颗水晶豆子下来。
春风一吹,樱花花瓣儿比毓瞾最大的雨还落得急,我们满头满身都是,然后阿朗拿花儿砸我,我当然也不能服输啊!
以后的日子,我还教他练剑,不过他的手一挨到我的佩剑刹樱就会流血,所以我用树枝教他最简单的武力丙级,他学的很快。
我还教他骑马,踏花每次都喜欢故意吓他,比如说练马场的最东边有一处鸿沟,约莫有三个人横着那么宽,踏花猛然一跃,朗煦吓得紧紧抓住我的衣袍。
跨过鸿沟过后,是一片宽阔的草场,因为其他的马没有踏花厉害,所以这一片鲜嫩美味的草,只有踏花享用得到。
踏花已经自由自在的去吃草了,朗煦还在给自己顺胸口,我哈哈大笑,“你天天与马作伴,难道你还不会骑马?”
他看着我无辜的摇摇头,我只能叹口气,“等我以后慢慢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