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神明,什么狗屁臻灵体!什么九重血樱都与我们老百姓没关系!现在能活命,就是好的!”
“就是就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因为玫瑰疫死了两个女孩子了,要是剩下的一个男孩儿死了,我家就要绝后了…”
男女老少都在我耳边说着,傍晚时分,太胥山上的神观被烧毁,我给我师父做的牌位还在里面,我想从人群中间跑出去,可是这些人,不停的用脚踹向我的肚子,踹我的脊背,他们用手抓住我的头发拖行,把我当成一个发泄国破家亡恨意怒火的工具,我不能对他们出手,他们怪我,是应该的。我不能去和天粱拼死,因为我还有毓曌残存的王室在他们手上,肃娘娘待我很好,她的小女儿才十二。
我喉咙嘶哑着,求他们让我先离开一会儿,可是他们听不见,我根本无法走出祭祀台。
只要向我扔烂东西或者大声骂我的,都可以去天粱皇帝的军队里领取玫瑰疫的解药和五两黄金,施虐更厉害的,还可多得白银十两。
我匍匐在地上,看百姓们去天粱军队那里排队取得财物与解药,有的家庭,妻儿父母都快病死了,他们又有什么错?都是想活下来而已。可是,能不能,先停一会儿,让我去把我母后和师父的牌位带出来?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是毓曌的罪人,百姓骂我,应该的……可是,能不能让我去把我母后和师父的牌位带出来……
母后!!师父!!父王!!
[五天后。
百里凤华躺倒在地上。他被他的子民们无情的拖拽,用脚踢,用任何脏东西扔,用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就是为了得到玫瑰疫的解药和那五两黄金。
他们没错,生存是人之本能。百里凤华对他们没有一点点恨,哪怕一丁点儿都没有。反而,他觉得舒服了,释怀了,解脱了。
人群散去,除了一个躲在角落里其貌不扬的人。]
君落霾来了,他穿着一身耀眼的黄色太子服,头上那一顶太子金冠,威严庄重,很适合他。我曾经就说过,他那山眉海目,一点都不像个守马奴,更像个王。他的薄唇依旧紧抿着,可是我再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看不出他的心思了。
“凤华…殿下。把九重血樱交出来吧。”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匍匐在地上的我,向我伸出手来。我自己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在他面前摇摇欲坠,一头青丝结成结,上面挂着苍蝇蚊子,一袭华衣和衣服上,满是脏污。
我跟他对视,他对我说,“凤华殿下,原来高高在上的看着别人是这种感觉。”
“君落霾,高高在上的是你们天粱,杀人如麻犹如牲畜的还是你们天粱。我曾经对一个叫朗煦的人问心无愧,他身处泥沼,我给他尊严、他见人就跪,我让他跟在我身边,不必跪拜任何人。我把自认为好的都给了他,可他给了我什么?背叛吗!还是毓瞾沦陷、百姓受死、拉下曾经救他的人于水火之中万劫不复?!还是说,从一开始接近我的就是那个卑鄙算计、恩将仇报的君落霾?那个视我如珍宝的朗煦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
君落霾跪在了我面前,“凤华殿下,您现在要抛弃我而去了吗?你不要阿朗了吗?”
我苦笑着,“君落霾,还是我应该三跪九叩称呼你一声太子殿下!”
“求你了,把九重血樱给他们吧!你做我的太子妃不好吗?我恢复你往日的尊严和骄傲,我给你比毓瞾王宫还好的殿宇……”
“够了!君落霾,我眼下真的看不懂你了。你是想要我吗?可你为什么要灭我子民害我亲人?你更想以此来体现你的能力,夺取你要的太子之位吧!”我的一切,都是我来到世上后凭我能力应得的,不是依附于任何人得到的。
我的骄傲与尊严、傲骨和财富,不需要承欢他人胯下揉碎男儿尊严来得到。更何况如今那人,是我的仇敌。
我撕扯住他的衣襟,双目怒视着他。我现在只想一剑杀了他,但又觉得让他这么简单的去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嗯!~……”我心口处一阵钝痛。
君落霾拿着了欲匕,插进我的心口。他多可笑啊!一边跟我说舍不得我、要我留下来不要抛弃他、他害怕没有我的日子多么的难熬,他说了多么多爱我的话,可他一面却在剜我的心啊……
我闭上眼睛,好像有一两颗雨点从我的脸颊滚落。
我缓慢的抬手摸了摸。
这世间眼泪有喜极而泣,有悲痛大哭,我这个算什么?
短短几天,我父王的尸体就用手腕粗细的大铁钉刺穿头颅钉在毓曌王宫的城楼之上,脚上爬满蛆虫。
我走上祭祀台,环顾四周,毓曌王室三百余人,男儿包括男童都被透骨钉以各种扭曲的姿势钉在斓霞客粗壮的树干上,只要是女性,上至八九十岁的诰命夫人下到几岁的公主都被凌辱后衣不蔽体的吊在树干上被风吹得摇晃。
以前爱戴我们的百姓对这些死相难看的尸体避之不及,唯有乌鸦驻足,啄食腐肉。
我的眼泪流着流着,变成两行血液,汩汩落下。
君落霾看见后,想伸手给我擦拭,可是看见我怨恨懊悔、痛苦悲伤各种情绪交杂的脸,又心虚的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