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到底是由不得自己了。
岑伯容站起来,每个字重似寒铁,掷地有声,“冲出去,杀。”
他一剑接着一剑的厮杀无人能挡,曾经嘲笑他是最没用的储君的那些人,都惊讶于岑伯容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于是向他蜂拥而至。
岑伯容逐渐杀疯,逐渐麻木之际,还想着一个人:慕宁,你什么时候才来……
慕宁似乎心有感知,他想着他的殿下,他怕血!于是他带领一半军队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王宫。
他骑着马终于赶到了揽政殿的大门前,就看见那个见了一点血就会呕吐不休 、心慌喘不上气的殿下,手握长剑杀红了眼。
其他人都在惊叹岑伯容深藏不露,停在他周围不敢上前时,慕宁满眼心疼!
“我有遗诏在,我就是巫溪的国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造反弑君,不得好死!”岑伯容双手抓着剑冲向叛贼。
慕宁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刀貘琊呼啸生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岑伯容已经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了,只顾着杀,看见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倒在地上变得冰凉……
他大声嘶吼着,冠斜,发散,九天上下凡似的仙君沦落进凡尘的打打杀杀里,被此事捆绑得死死的。他像是破碎了的娃娃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盲目的,杀,杀出血路!
慕宁只想着接近他一些,再接近他一些。直到平王的手下落败,直到他们抛掉兵器,直到他们都跪在地上等待惩罚,岑伯容还疯狂的挥舞着长剑。
慕宁一把握住他的剑锋,岑伯容看见四年没见的慕宁,痴痴的看了很久很久。
“殿下,我来迟了。”
岑伯容颤抖着嘴唇,“慕宁,只要你来了,……就不迟,刚好。”
“你看,我穿着胸前有着大大虎头的铠甲回来了!啊容!”
“好,真好。”
慕宁抱着他,往他的储君府中去。
皇宫内,一场大战结束,国后看着慕宁抱着岑伯容离开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没过一会儿,大将军已经斩杀了平王首级,慕宁下令军队抓住平王党和反对岑伯容登位一派,反抗者格杀勿论。
两人回到房间,岑伯容坐在床上,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还有他的头发上,衣服上……
“伯容,别看了…”慕宁想把他拥在怀里安慰,可是岑伯容看着他铠甲上的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为什么!为什么!平王是我的亲弟弟!为什么连自己的父亲哥哥都要杀!那个位置,究竟有什么好的,只要他想要,我就给,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啊——”
慕宁慌了神了,笨手笨脚的用手去擦岑伯容脸上的泪,可是越擦越脏,岑伯容心痛不已,“慕宁,我不适合做一个国主,我做不到!慕宁,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不是的,伯容,你听我说,我现在是骠骑将军了,我可以为你镇守一方。如果你登位了,那些奸臣污吏我来为你杀!那些来犯我江山疆土者我来为你杀!那些想谋权篡位的也由我来为你杀!我不会让你看见一丁点儿血,更不会让你再提起这把剑亲自动手。”
慕宁跪在岑伯容面前,双手举起来,缓慢而虔诚的用干净雪白的巾子为他擦掉脸上的污渍,“当然,这个国主你想当就当,你不想当我便脱了这身铠甲不做将军了!我带你走!天涯海角,苍穹忘川,你就是我要守护的人,我是你的刀,我愿意成为你的刀!”
这天暗夜的大雨滂沱,慕宁抱着岑伯容踏进一池温热的清水。慕宁的动作细致温柔,像在对待无价的珍宝。
他的每一根发丝,他的每一寸肌肤,慕宁都轻轻抚过,把污血从他身上洗落,只留下花瓣的芳香。
“慕宁……”岑伯容直勾勾的看着他,“成为武将当上将军是你的梦想,你为将我为君,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慕宁喉结上下滚动,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殿下,我临走时您说过,我的身上只许您留下伤疤。所以我每次上阵杀敌,都跟不要命似的,就算受了伤,我也用药性最猛的伤药,就是为了不留下疤痕。”
岑伯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整个人软塌塌的,听见慕宁这样说,他的脸红得烧透了。岑伯容光溜溜的坐在被窝里,双手捏着被角,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殿下,今夜,您让我也受点伤吧!”
慕宁也光溜溜的钻进被子里。
窗外白雨如博棋,夜色深深似墨浸。
储君府上的灯笼,在风雨飘摇中熄的熄,落的落。
这暴雨来得好啊!那就把所有的血和腥气冲得干干净净吧!让他看见一个清晰明朗的巫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