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看着手中的硬币,那散漫的,淡泊的眉眼像冰原上的风雪一般,逐渐吹散来,映出他浓眉间一抹忧色更加深沉,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落梅横笛已三更。
曲昭昭看着宋柯的神情,像是透过他那穿透铜钱的眼神去看站在门口遥望他们的松花,那如花的面容盛开在风雪里,是一朵摇曳多姿的玫瑰,让芳香满园,也让那远行人的肩上落满清芬。
她想起韩翃跟柳氏的故事,两个人是如此相爱,可是最后,却不得不分开,又想起青陵台上那个香消玉殒的俏佳人,他们在爱情中重生,又献身给爱情,只留一段凄艳迷惘的神话传说供世人品阅流传。
“曲昭昭,你现在肯定很想打我吧?是不是?”
宋柯一边把玩着铜钱一边问:“觉得我抛弃了松花,不像大丈夫所为,可你想想看,从前叶家败落的时候,叶玄州在那之前难道就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为什么没有休了你,反而连累你也来这流放路上受苦呢?你想过吗?”
“这个不需要你管。”
曲昭昭不想理会这个想挑拨她跟叶玄州感情的人。
何况这个人还曾经抛弃她在这个古代世界上交到的最好的朋友,那是一个无比青春妍丽的美少女,但是他就这样抛弃了她,让她在大雪飘飞的季节独自哭泣,一点念想都没给她留下。
“还是先说说你跟松花,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因为这个就不管松花了吗?她很喜欢你,我还答应她,你要是好了,一定会回去看她。”
曲昭昭无法想象松花日盼夜盼到最后没盼来宋柯,跟王宝钏一般只能在寒窑苦守十八年,那样未免太残忍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刑罚,就是让一个人等待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但是她却要永远的等下去。
从青春到老去,她执着的守望他离去的方向,可是被她日夜惦记的人,心里却已经装了别人。
“再说吧。”
宋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铜钱,“曲昭昭,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同叶玄州这般狠心自私,宁愿让自己的妻子受罪也不与她和离,让她免受牵连。”
“你住口!叶玄州才不是这样的人!”
曲昭昭很不喜欢宋柯总是说叶玄州的坏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也有心,我能够感受的到。”
“是吗?那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宋柯冷笑一声,“就赌今天叶玄州会不会在半路上把我给丢下。”
“他不会这么做。”
曲昭昭很笃定这一点,因为叶玄州看着冷漠,其实并不是坏人,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他才不得不用那双写锦绣文章的手举起砍刀,捅向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胸膛。
他是不愿意这样做的,他生性是善良的,只要,一切稳定之后,他就会变回从前的叶玄州,他永远是他!
曲昭昭这么想着,自己却又觉得不成立,从善如山,从容如崩,恶魔并非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些罪恶跟血腥,以及被他残害的人命会一直一直成为他心里的鬼影子,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磨砺他的心脏,折辱他得之不易的良知,他将在痛苦跟悔恨当中度日,直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