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教授就这样走了,走得非常安详像在睡梦中,事后才知道是瞬间的心肌梗塞。
当时叶子佩发现异样飞奔过去时,蔡教授已经没有了气息,立在他手边的大号水杯里还剩有大半的茶水,一簇完全泡开的绿茶芽叶静静潜沉在杯底。
殡葬车悄无声息地拉走了蔡教授,不明缘由的人们在后面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过很快他们就被游乐场上大喇叭传来的即将开始的表演预告吸引过去,纷纷返回岸边重又沉浸在欢乐中,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子昂一直呆呆地矗立在遮阳棚下,双手紧紧握着蔡教授的大号茶杯喃喃自语:茶杯忘记带走,明天看你喝什么。
子佩在旁边悄悄抹泪,她想起蔡教授送子昂油画刮刀时说的话,人活在世上总有不尽人意的事情发生,就像创作一部有质感的油画也不可能一蹴而几,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用刮刀刮去,这不会破坏整幅画的美好,也不妨碍日后人们对它的欣赏,反而会因为反复挫砌产生更美妙的色彩效果,获得非同一般的视觉冲击。教诲犹在耳畔,斯人却驾鹤已去,子佩不由得黯然神伤……
第二天中午出门的时候,子佩看见子昂的手里提着蔡教授那只大号水杯,里面居然飘着几片绿色的茶叶,天晓得他是从哪里翻找出来的。
“带着它,不沉吗?”子佩心疼地望着子昂。
子昂没有回答子佩的问话,低着头提着大水杯默默走在前面。整个上午子昂都是这个闷不做声状态,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低头不语,仿佛子佩不存在一样。
到了沙滩上子昂像往常一样坐在遮阳棚下,把水杯戳在沙土中,然后呆呆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不说一句话。
“能跟我……说句话吗?”子昂的安静让子佩心慌,她担心子昂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病情因此而抑郁加重,她忍住内心的不安轻轻捧起子昂的头让他面向自己的目光。
子昂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扬起,呆滞的目光停在了子佩光洁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看清紧靠着自己的这张脸,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发出低缓模糊的声音:“今天蔡老师怎么还没来?”
子昂的问话让子佩无言以对,眼圈不由自主泛起红光。她不知道如何跟子昂解释人的生死,如何平复他心中的悲伤,告诉他‘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这句话的残酷......
蔡教授的忽然过世让子昂的心绪陷入低谷。一连几天,他都拎着蔡教授的水杯跟着子佩上班,即使天黑了也不肯离开海滩,痴痴地重复着蔡老师怎么还没来这句话,听得子佩阵阵心酸倍感凄凉。
子昂怅然若失的样子让子佩不由想起一句名言,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此时的宋子昂就深陷在了这种不能自拔的不幸中。
看到日渐恍惚的宋子昂,子佩心急如焚,担心蔡教授离世对他的打击会让前段时间的治疗成果付诸东流。
一天傍晚游乐场已经收工,子昂还在一声不响直勾勾盯着海面发呆。
子佩悄悄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旁,随手在沙滩上拾起一只贝壳轻声问子昂:
“这只贝壳怎么样?”
“很好看。”子昂牵强地动了一下嘴唇。
“亮晶晶的,确实很漂亮。可是……”子佩仔细观赏着托在手中的贝壳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子昂的眼神终于离开了海面。
“可是不管它多漂亮,最后要嘛被浪花带回到海里,要嘛被人拾走,总之是要离开这片沙滩的。人也一样,不管愿不愿意,最后都要去该去的地方。这叫归宿,对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伴着海浪声,叶子佩柔声细语对子昂说。
“那……蔡老师去了哪里?”子昂渴望的眼神星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