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云嫣看着村民们家家户户都至少来了两辈人,个个老人都有儿女,想着阿公孤苦伶仃,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见村长在旁边默默地吸着水烟筒,便问道:“村长阿爷,我阿公没有兄弟姐妹吗?”
村长抬起头来,看了索云嫣一眼,摇摇头道:“听老一辈说,你阿公是个孤儿,十多岁的时候流浪到这个村子,正好村边有两间没人要的破房子,你阿公就收拾收拾住下了。那时候是解放前后吧,也没有人干涉,后来就在这个村里落户了。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有亲戚来找他。”
原来阿公是孤儿,当然不会有兄弟姐妹和亲戚了。索云嫣默然,阿公比自己还可怜呢,他却一辈子都笑眯眯的,并不怨天尤人。阿公这乐观向上的精神是怎么来的啊?索云嫣又问村长:“我阿公来到这个村的时候就是哑巴吗?”
“那到没有,你阿公年轻时候能说会唱,长得又子弟(方言,英俊的意思),还弹得一首好三弦,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老老少少,都喜欢听他弹三弦唱山歌,那时候只要他的三弦一响,这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就坐满了人,都是来听他弹三弦唱山歌的!”
村长放下水烟筒,指着屋外的空地说,房门开着,一眼就看得到外面那块空地不小,挤满的话,坐上一两百号人没问题。村长眯起眼睛,回忆着说:“还记得那时候我只有六七岁,天天过来你阿公这里,骑在门槛上听他弹三弦唱山歌,我阿妈来叫我去上学,我打死都不去,就想跟着你阿公学弹三弦。后来,还是你阿公跟我说,读书成绩好,他才会教我,考不到一百分,他就不准我来听三弦了。我这才去上学了。”
村长说起小时候的事,摇了摇头,不胜唏嘘,一晃眼就是这么多年,阿公也在今天过世了。
索云嫣听村长夸赞阿公三弦弹得好,山歌唱得好,不禁与有荣焉,可是又有些疑惑:“那阿公后来怎么会变成哑巴了呢?”
村长又拿起水烟筒来吸,半晌不说话,直到索云嫣又问了一遍,他才吐出嘴里的烟雾,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五几年的时候,县里来了文艺宣传队,说是要招人去做文艺宣传兵,可是名额只有一个。当时村里有两个人三弦弹得特别好,山歌唱得特别动听,你阿公就是其中一个。”
“那另一个是谁啊?”
“她啊,是跟你阿公学三弦的徒弟,也是你阿公的山歌搭档!”
唱山歌一般都是一男一女,一唱一和,称为搭档,看来阿公当年教出来一个女徒弟,还做了他的搭档。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偏偏喜欢捉弄人。县里来招文艺宣传兵,却只要一个人。
按理来说,阿公是师父,肯定三弦弹得更好,山歌唱得更动听,又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不出意外,来招兵的人肯定会录取他。
“那后来呢?”索云嫣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阿公,他满含笑容的脸,还依稀可见俊朗,可想而知,年轻时候是何等的英俊帅气。不知道阿公那个徒弟兼搭档是不是他的心上人呢?索云嫣默默地想。
村长眼光有些黯然,捧起水烟筒来,又长长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将烟雾吐出,才沉声说道:“县里来招兵的人当众宣布了应征标准和录取规则,自由报名,十天之后截止,所有报名者当众考核,择最优者录取!就在考核前一天的傍晚,我考试没及格被老师留得晚了,不敢回家,就躲着来找你阿公,准备让他去帮我跟阿妈阿爸求个情,我刚要从屋后面出来,就看见了那个女徒弟,她带着一个酒壶溜进了你阿公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