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皱起眉头，在认真思考。

如果是自己，祂应该不会像徒弟这样鲁莽，而是待在时间的尽头，一点点的修行破境。等到某一天，挣脱天道和鱼塘，在很多年后来到这个地方。

这是最稳妥的一种选择。

但如果是……那个刚刚走出长安城的僧人呢？

长生沉默了。

因为祂觉得，那个僧人大概也不会。

年轻时的自己和徒弟有相似的固执，讲不通道理，懒得去等待和妥协。

“啧，原来是像在这种地方。”

长生想明白了某些事，低下头，看着海水中倒映着的那张脸。

那是个老人，两鬓发白，长了些许皱纹……如果祂愿意的话，可以把自己变成十几岁的少年，永远保持年少时的模样。

但长生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老人就是老人，会累，会疲惫，会犯懒，会妥协。

不像是一身牛劲儿的徒弟们，跟傻逼似的横冲直撞。

“可老人，怎么改变世界呢？”

莫名其妙，长生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一句话。

是二徒弟的小女友说的，她叫……许夏？

那个女生比二徒弟聪明，当时要选她当徒弟就好了。

“不过新年也凑合，凑合能用吧。”

老人挠挠头，祂其实不后悔，自己这四个徒弟还都挺满意的。

浪潮声愈发激烈，像是在催促什么。

长生走进海水里，弯腰伸手，捞起了一团潮湿的泥。

祂闲着没事儿，把泥捏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模样，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徒弟会刻木雕，师傅会捏泥人儿，都是山里的小花活儿，长生一脉挺心灵手巧的。

“噗通~”

泥人被丢进了海水里，溅起一阵水花。

被海水淹没的脚印上，突然多了一个消瘦的人影。

祂站在清凉的海水里，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

“还睡呢？”

岸上的老道人调笑了一声，顾白水渐渐睁开眼睛。

瞳孔都是黑色的，气息平淡悠远，祂又活了过来。

师傅站在岸上，伸出一只手，递给海水里的徒弟。

顾白水沉默了一会儿……目不斜视，没搭理那只悬在空中的手，自己爬上岸了。

“呵呵。”

长生笑了笑，无奈摇头，年轻人脾气可臭。

顾白水环顾四周，问那老头儿：“这里是？”

“时间尽头，鱼塘出口。”

长生说道：“你想看到真相的地方。”

师徒二人背对着大海，站在一层流动的壁垒面前。

顾白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出两根手指，指尖缠绕着两股黑色和白色的水流，和壁垒相互交映。

“那后面就是时间之外？”

长生点头：“嗯。”

顾白水说：“但时间有尽头？”

长生表情平淡，说：“自然时间没有，人创造的时间有。”

“一段历史，一段神话开始的时候，都需要编造一个时间点。”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