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姬絮那丫头也在山里，她总想着去山外找师兄，悄悄泄密，帮师兄对付师傅。

长生没当回事儿。

姬絮潜下深渊，找到老红毛，道人依旧在镜子里看着台上的戏。

长大的姑娘不由人，她怎么想的就随她去吧，人生不后悔就好。

再后来，长生去黄粱找徒弟，用明镜切下了那座逆流湖，连带着玄京城一起丢进了慧能墓中。

这就是整段事情的经过。

徒弟终成天道，长生自然欣慰；但多了一条路，道人不太满意。

不过总的来说，一切都有了最后的结果。

尘埃落定……又是师傅赢了。

“徒弟啊，你又输了。”

长生道人笑眯眯的，一如曾经在山里那个耍赖赢棋的糟老头子。

顾白水沉默不言，只是看着对面的师傅，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在祂的印象中，师傅总是一个懒洋洋的老人，整天没什么劲儿，不是喝茶就是睡觉……仿佛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现在师傅又活了过来。

坐在对面，腼着一张厚脸，天道也看不出祂的年纪。

懒散无聊的老人，心宽体壮的中年，还有写意乘风的少年……你似乎能在这道人的身上看到人生的所有时段，而且都不突兀，都是同一个人。

你看见什么样的长生，取决于自己。

顾白水眼帘微动， 把道人的外貌定格在了一张熟悉的老脸上。

还是熟悉的师傅。

祂问师傅：“我输了吗？”

长生说：“输了。”

那就是真的输了。

师傅写好的剧本结局是白水化身天道，代替自己留在鱼塘里。

现在顾白水按照预想的那样成了天道，长生道人也像是漂浮在鱼塘水面上的一个阴影，恍恍惚惚，亦真亦假。

直到此时此刻，顾白水能掌控鱼塘所有的一切，法则轮转，万物生灵都在一念之间。

但祂依旧看不清师傅，看不见真相。

长生目光偏移，落在了顾白水的右眼上，那里漆黑一片，像一滩凝固死去的黑水。

道人说：“有一些小意外。”

黑水是意外，香火神道也是意外。

顾白水知道师傅在说什么，自己也有些好奇，问长生：“在你的眼里，黑水是什么？”

道人默默说道：“一滩烂泥，黏在鞋底，甩不干净。”

这是长生看待黑水的态度，粗鄙的描述是：走在路上看见了一泡屎，那泡屎一直盯着你，但你也不至于主动去揍它一顿。

只会脏了自己的手，臭不可闻。

至于顾虑黑水会做出什么不利长生的事……你见过屎杀人吗？

它只能恶心人，让人不舒服。

就像现在，顾白水描述那样。

“黑水不想放你走，它做的一切目的都是把你留在这座鱼塘里。”

即便代价是献祭自己，黑水也要让顾白水走完香火神道。

道人说：“我知道。”

它几乎做到了，这也是黑水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