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该去的地方。”
“额确实很想知道,”史朝义执拗地说:“如果可以,额要远离纷争,跟你们走。”
四优人说:“我们中两人,前往逻娑,追随早慧之智音法师学禅,另外两人,则到敦煌,向虚空藏法师学禅。”
史朝义疑惑地问:“智音?虚空藏?他们是谁?”
四优人说:“劫波历尽,一切自明。无缘知晓,说又何益?”
“……好吧,不过,在你们离开前,请允许额做一件事,”史朝义怅然说:“额遣使往燕京,接来史姓皇室成员到洛阳,集体向汝等道歉,如何?”
“没有必要,”四优人淡然一笑,退出凝碧宫。
骆悦不动声色,问:“陛下释放真凶,心甘情愿乎?”
史朝义低头不语,连连叹息。他派心腹秘密寻访摩诃衍禅师。而骆悦、蔡文景、许叔冀、许季常等人假传史思明诏书,把主要大臣、军将分为极度危险型、极具挑衅型、极度不稳定型、相对稳定型、直接利用型等五类,紧锣密鼓,开展大规模清洗运动,杀掉在外统军之史思明亲信周挚等“极度危险型大将”,驻军井陉的“极具挑衅型”大将张忠志闻风而动,派使联络李光弼,放出信号,如果朝廷施压,就投降唐朝。有些大将则扬言要拥立史朝清为帝。骆悦建议剪除史朝清,以绝后患。史朝义犹豫不决。骆悦、许叔冀伪造诏书,令许季常、周子俊昼夜兼程,赶到范阳,向张通儒、那承庆宣读史思明密旨,要求以谋反罪名诛杀史朝清及其家人、党羽。
那承庆很诧异:“应天皇帝出征前特嘱曹护佑朝清,为何突然变卦?”
许季常说:“天意难测,唯有执行命令。”
那承庆反复思忖,说:“可否将朝清解往洛阳,交与太上皇?”
“太上皇病入膏肓,无力处理政事。”
“操总觉得诏书口吻不对劲……”
周子俊挥刀豁然砍杀那承庆,怒视张通儒:“先皇已死,汝何去何从,请迅速决断!”
张通儒匍匐于地:“卑臣散骑常侍张某誓死效忠显圣皇帝。”
他以召集皇室成员举家祷祝为名,杀光史朝清全家。
许季常、周子俊令张通儒兼燕京刺史。
之后,他们护送唇彩及“九小王子”返回洛阳。路上,传来张通儒被史朝清党羽残杀的消息。燕京各派势力正在炽烈火并。
史朝义任大将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平息祸乱。
此时,骆悦、田承嗣探知,唐朝河东统帅李国贞、太原节度邓景山被王元振等部将谋杀,陷入混乱,便奏请史朝义出兵,乘乱西进,一举灭唐。史朝义迟迟拿不定主意。半月后,河东有消息传来:肃宗派郭子仪到绛州,擒杀王元振等数十名罪将。
田承嗣、李怀仙、蔡文景等大将万分焦急,多次上奏:种种迹象表明,肃宗将重新起用德高望重的唐朝重臣郭子仪,如此,则无异于在西征道中横起一座峥嵘大山。
史朝义犹豫不决,无法面对群臣,便称病不出。
骆悦如坐针毡,冒死闯宫,寻找皇帝。
史朝义在原安仁执的七座行宫间穿梭,回避。
骆悦穷追不舍,并且连续呐喊:“错失良机,遗恨千古!”
史朝义被追逐得疲惫不堪,意外撞进软禁唇彩的七号行宫。
“你终于还是来了,”唇彩凄然一笑,说:“贱妾总共发出九百九十九封信。”
史朝义如鲠在喉,定定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唇彩斟一杯酒,递过来:“贱妾想知道,圣上为何避而不见?”
史朝义被迫面对幼鼠般蠕动的赑屃、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眦、貔貅、椒图,悲伤难抑,喃喃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没错,是真的!真的……”
唇彩无语凝咽,低下头。
“你究竟是蛇蝎美人,还是败犬?”史朝义猛地从腰间扯下阿嗜尼,痛哭起来:“那九位极品小侏儒兄弟是不是他的孽种?”
唇彩尴尬地点点头。
“你那样做,究竟为什么?为豪宅?为吸金?为当皇后?告诉额,你的幸福指数?”
“陛下!请看看这些伤痕,是幸福指数还是痛苦指数,你自己解读吧!”唇彩猛地撕破衣裳,露出胴体,眼含热泪,凄美地笑笑,“贱妾是女人,女人最大梦想是与心仪男子奠雁合婚。当年,我们的仪式开始时,贱妾是多么幸福啊……谁料,一群垃圾级粗暴男人突然闯入,强拉贱妾进了帐篷……”
“都怪额,不应该选择那一套中原婚仪,你带走了额生命中的唯一爱情,当众将拥立额继位时,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接你到身边来……可是,很奇怪,随着你不断接近洛阳,额滴仇恨与日俱增。现在,额内心冷峻如山,无法消融。额发现,根本回不到从前。”史朝义泣不成声,“非常抱歉,额战胜不了自己。”
唇彩深深埋下头,泪水涟涟,“也怪贱妾,非要坚持汉族婚仪……”
宫墙外传来骆悦苍老沙哑的呼唤:“陛下!肃宗患病,不能上朝处理政事。愚蠢宦官鱼朝恩在陕州料理军务,李辅国、程元振等嚣张宦官操纵朝廷,莫要坐失良机啊!”
史朝义皱皱眉头,捧起唇脸庞,匆促说:“如果你愿意,额可以设法送你回长安,陪伴你的,还有小老头、小丈夫阿嗜尼。”
“不!”唇彩面无血色,咽泪入心,“贱妾这些年的生存,虽为灵长类,实乃蝇蛆。之所以苟且活着,期待有一天能见到你。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死而无憾。请你把阿嗜尼的九个孩子带走……他们除了充当配件,再无其他生存能力。”
“你怎么办?”
“贱妾是虔诚佛教信徒,不能自残生命,但求获得自由之身。”
这时,骆悦粗厉喊声掩盖过来:“陛下!可靠消息,玄宗病死了!肃宗悲恸不已,病情加剧。肃宗宠信之皇后张良娣乘机废掉太子李俶,立其子越王李系为太子;李辅国、程元振等宦官不服,争得不可开交!以臣之见,内斗双方都是鼠窃狗盗之徒,难成大事。此乃天赐大燕良机,请火速出兵,进军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