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连续十年,悉勃野与任何人交谈前都要重复这段言辞。语句、语气、语意、节奏等等,连蚊子胡须那么长的一点差错都没出现过。真是纳闷。
十年时间,悉勃野使用多种难懂的语言与多人交谈,记录非常困难。他多次提到“野马王子”、大相尚结息、刺杀赞普、铁甲部队“山地之王”和五百驮军银等等,他甚至反复强调“羁縻”。据悉勃野描述,他首次到达野马泉的时间正好是赤松德赞移帐野马南山督战那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我将围攻敦煌军事行动命名为“羁縻装置”。悉勃野失去记忆前,只有赞普、尚结息、尚赞摩及少数将领知道详细进攻计划,而悉勃野却对这次行动了如指掌。尽管他只字不提回纥军队动向,但这从反面证明唐朝已经与回纥、大食、南诏联合结盟,实施针对吐蕃的“野马行动”,作为重要组成部分,回纥将从龙城起兵,以解敦煌之围。
截至目前,“敦煌战地通事班”以年为单位,奉行吐蕃赞普“即便像蚊子那样轻的叹息都不能漏掉”之原则,根据悉勃野叙述,整理出九个叙述版本:龙勒城官衙旧址中用吐火罗语面对苯教师喜唐欧巴?、梅贡谢仓之第一版本、野马泉用于阗语面对碱水侵蚀与蚊叮虫咬的第二版本、乱山子用突厥语面对炎炎烈日之第三版本、三危山下戈壁滩用梵语面对张牙舞爪骆驼刺和红柳条之第四版本、莫高窟崇教寺用粟特语面对摩诃衍之第五版本、鸣沙山用佉卢语面对炽热烫人五色沙尘之第六版本、月牙泉雷音寺用吐蕃语面对大乘法师昙旷之第七版本、渥洼池游牧节用唐语面对回纥、大食、吐谷浑、龙家、仲云、沙陀、突厥、党项、羌族等使者之第八版本、野马南山用唐语面对尚修罗之第九版本。另外,近期自长安收集到奇怪盟誓文一份,因事涉敏感人物,与九种文书一起感保存在敦煌十座寺院中。
敦煌收服在即,悉勃野突然发生变化,与以前名为毛押牙的舍人状态完全一样,能作诗,能着文,能喝酒,能做爱,能交流……对九年前、九年来所有经历、事件及叙述却全然不知。他坚持认为目前所在世界乃是梦境,而他是生活在六十年后的野马阿嗜尼,他的唯一目标就是协助主人刺杀赞普。
因为一次绞杀或偶发事件的刺激,毛押牙变成悉勃野;十年后,因为另一次机缘,他又变成了所谓的“阿嗜尼”。我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变成别的什么。
事实如此,全部记录。
我无法判断自称“阿嗜尼”的悉勃野的真伪。我让他审订九种文书。悉勃野承认这些都是他的真实想法。我虽然对悉勃野异常尊重,但事情涉及叛乱,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按照吐蕃律令,应当以蓄意谋杀罪判其死罪,只是,其名称“悉勃野”乃是圣王所赐,再大的罪也不能加其身。因此,我将犯有诽谤有的“阿嗜尼”流放临蕃。同时,九种文书与一种盟誓文全部翻译成吐蕃文,派精骑送呈赞普,待圣王收回“悉勃野”赐名后,再将“阿嗜尼”或毛押牙从严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