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触版卷：黑与白（781）（1）
宾头沙罗三岁时，父亲旃陀罗笈多让他坐在左肩上讲故事：有只黑狼，由于洪水围困，饿得头昏眼花，忽然飞来一只白鸽。黑狼说你是世界上最善良滴，请给哥吃的东东，不然就要饿死了。白鸽额滴使命是来探看洪水退了没有而不是为你的生命负责。黑狼说哥虽然没有义务告诉你任何信息，但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明确通知你：洪水已退。白鸽非常感动，说世间再没有用肺呼吸的活物，请你忍耐一下，额飞回大船报告完洪水消息后就来让你吃掉翅膀。于是，白鸽飞走了。两天后，白鸽返回。黑狼说哥可以吃你了吗。白鸽说不行啊，大船的主人必须见到陆地凭证，如果你的体重像树枝多好，额可以带你到船上帮助主人捕捉老鼠。黑狼说那你把橄榄枝叶叼去吧。白鸽迅速飞走，再次返回时，黑狼已经奄奄一息。白鸽啄破自己的翅膀，将鲜血滴进黑狼嘴里。黑狼慢慢苏醒，逐渐恢复力气，将白鸽吃了。
旃陀罗笈每次讲完故事后，都要提出同一个问题：“孩子，你得回答，白鸽这样做究竟对不对？黑狼该不该吃白鸽？”
阿育王三岁时，父亲宾头沙罗让他坐在右肩上讲故事：波斯国王居鲁士出生前，爷爷梦见从女儿肚子里长出葡萄藤，遮住整个亚细亚。为防止这事变为现实，爷爷决定让人杀死孙子。居鲁士刚降生，他就命令亲信大臣尽快处理。大臣不敢动手，把孩子转交大夏部落牧人，命他投进河里。牧人妻子想收养他，牧人不答应，后来，他们决定让天意来判决婴儿命运：如果他能够熬过太阳暴晒和夜晚寒冷，就冒险养活。婴儿顺流而下，经受住了黑夜和白天的考验。可是，有99匹黑狼在岸边等候。牧人同黑狼商量，要用自己饲养的99只白鸽换婴儿。黑狼不同意。牧人问你门怎样才肯答应。黑狼没有交换的条件，因为婴儿跟了我们，会变得勇敢无比，将成为大帝，而跟了你们，则只能管理羊群。
宾头沙罗每次讲完故事后，都要提出同一个问题：“孩子，你想想，居鲁士应该进入狼群还是被牧羊人带走？”
旃陀罗笈多讲完故事，把王位让给宾头沙罗，自己修行去了。宾头沙罗继承王位后，将三岁以上的儿子全部集中起来，早晨讲《白鸽》，晚上讲《黑狼》。他临死前，100个儿子已经树立这种观念：新任国王，必须是最擅长讲故事者。于是，99个儿子都刻苦钻研讲故事技巧，他们还借鉴佛教、祆教、耆那教、婆罗门教和阿耆昆伽教教徒讲经方法。只有阿育王坚持用自身行为演绎故事。当99个兄弟为小小进步沾沾自喜时，阿育王在深山老林中劝爷爷旃陀罗笈多不要用绝食的修行方式折磨自己。当兄弟们由展示才华转向藏而不露时，阿育王在帕米尔高原的顶峰为旃陀罗笈多送葬。当兄弟们在夜色掩护下反复讲述《黑狼》时，阿育王正率领雇佣军在塔克西拉镇压要将亚历山大头像印到钱币上的工匠们。当兄弟们在宾头沙罗弥留之际各显其能、表演讲述时，阿育王以总督身份率领部队返回华氏城，杀死99个兄弟及其顾问，然后举行登基仪式，郑重宣布：凡讲述《白鸽》和《黑狼》的，不管男女老幼，格杀勿论！为此，他选拔各地杰出酷吏，穿黑色服装，配套黑色刑具，设置名为“人间地狱”的黑色机构，专门惩治违背命令者。多人被投进“人间地狱”后，华氏城再无人敢提到鸽子和狼。如果必须提到这两样时，就以白与黑指代。
没想到，湿婆国却掀起一场又一场故事大赛，许多故事能手随之产生。阿育王十分恼火，亲率部队消灭湿婆国，将逮捕到的故事能手、倾听者、组织者、资助者、啦啦队等全部处死。尸体弃之荒野，招来成群黑狼，数月不散。幸免于难的故事能手及痴迷倾听者逃往南印度诸国，阿育王穷追不舍，挨个剿杀。最初，部队在前，狼群汇聚成黑色云团漂浮在后。不久，狼群与身着白色服装的士兵混和。后来，狼群成了开路先锋，黑色引导白色前进。逃亡者被围追堵截，最终围困到孟加拉沿海的羯陵伽国，那里聚集了十万故事能手和粉丝。
高僧摩诃衍代表羯陵伽国王与阿育王谈判：“若能使十万难民免于死亡，羯陵伽国十五万民众和广大领土都归于摩揭陀国。”
阿育王说：“你要是在七天内将10万匹黑狼洗成白色，我就答应这个条件。”
“没问题，这件事不难。”
摩诃衍将半数黑狼洗成白狼，海水由蓝色变成黑色。
在“人间地狱”机构担任职务的酷吏互相串联：“如果黑白颠倒，我们的功劳也就成了罪恶，绝对不能坐等黑暗时代的来临！”
他们用这样的言辞鼓动将士。于是，两位大将灌醉阿育王后，把他的坐骑换成狂躁野马。在满月的晚上，野马发飙冲向羯陵伽国。
国王和大臣已经在街道两旁布置大量橄榄枝与名贵鲜花，敞开城门，准备迎接北印度人。当传说中的“马其顿方队”像移动城堡逼近时，他们以为这是梦幻或者阿育王摹仿亚历山大举行的入城式——他完全是希腊统帅装饰，并且骑乘火焰色野马。鲜花与橄榄枝在马蹄下呻吟，最前面的歌舞队先被冲散，塔不拉鼓手在头颅被砍掉后还在坚持打击，直到音符残缺不全。歌女以最美舞姿倒在冲击波中。街道两旁，故事能手沉醉于讲述，倾听的人群秩序井然，即便长矛穿透他们胸膛，也没有人惊叫、奔跑或呼喊。阿育王仿佛被恶梦魇住，惊讶地望着这一切。多年来，他率领部队攻城掠地，镇压叛乱，杀人无数，每次，在兵器的撞击声中都夹杂着哀号和惨叫。可是现在这些像粟特麦子般倒下的人群却悄没声息，仿佛如火如荼的战争与他们毫无关系。尸体不断堆积，空气中充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摩诃衍带着十万匹白狼赶来时，已经有十万人被杀，十五万人被抢劫。大街小巷，尸体堆积如山，殷红鲜血汇聚成河，四处流淌。天空中的云彩也被映成暗红色。
阿育王被洗劫后惨相所震惊，看见摩诃衍走来，他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大法师！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能将十万匹黑狼洗成白色，却没能阻挡罪恶！这是我的过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