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仇宽、凑罗栋等力主斩杀利罗式，流放尘埃。寻梦凑、白蜃等则为尘埃求情。袁滋宣读德宗诏令，将利罗式削职为民，流放东海，迁原属施蛮于蒙舍城，迁顺蛮至白崖，迁原居铁桥上下及大婆、小婆、三探览、昆池等地之磨些蛮1万户于滇东西爨故地，迁弄栋蛮至永昌，徙裳人数千户到滇东北诸川，各蛮部王子、王女则全部迁住阳苴咩城，在洱海学堂接受教育。此后，南诏国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回归唐朝的快乐之中，无人搭理臣与尘埃。曾经熟识的大小官吏、书坊主、女仆、商贩、布料匠、士兵、卖油郎等等，都冷面相对。尘埃试图融入大家的谈话，刚说半句，人群作鸟兽散。大家客客气气，却有冰封般的冷漠和拒斥。臣与尘埃昼夜不停滔滔不绝背诵《九件文书》，揭露宫闱秘事，露阴，作秀搞怪，戴上包含骡子耳屎、黄鼠狼睾丸、黑猫骨头小袋子制成的护身符，自称着名禅师摩诃衍，扮演苯教师主持祭祀和入葬仪式，全身赤裸骑牛、搭木板车、购物、街上乞讨、铲除垃圾等等，始终引不起人们注意。我们被无情隔绝。尘埃神情恍惚，思绪混乱。他常常茫然喃喃自语：“与其作为‘自由流动人员’被绝情冷漠所拒斥，不如战死，被俘，或失踪。”有一天，他真的失踪了。臣寻遍阳苴咩城各个角落，后来干脆闯入王宫求告寻梦凑看在同窗情面，协助寻找尘埃。寻梦凑面无表情，听臣哭诉完便转身离开。臣彻底绝望，也顿悟了。尽管与阳苴咩城朝夕相处，但改变不了囚徒身份。臣渴望回归吐蕃故乡。可是，通往故乡的道路在哪里？
经过深思熟虑，臣决定以某种宗教信徒身份回归逻娑。离开洱海前，向寻梦凑告别。
“尘埃至今生死不明，聚沫、色尘、香尘、味尘、触尘等女同学也杳无音讯，我们恐怕再无见面机会，”臣伤感地说，“或许，他们有朝一日会来洱海忆旧，你们若相见，请转告，莽热非常怀恋那段朝夕相处的学习生活，将永远铭记在心。”
寻梦凑无动于衷。
“我明日就离开阳苴咩城，永别了！”臣流着眼泪说。
他冷笑道：“何谈分别？我们从来就未曾见过。”
臣悲愤，伤心，绝望。当晚，城门关闭前，把自己甩进黑沉沉的荒野山谷。星光惨淡，鬼哭狼嚎，怪兽吼叫。臣模仿它们的猎物叫唤，希望引起注意，围过来吃掉这个孤独的“自由流动人员”准确地说，应该是“盲目流动人员”。可是，野兽只在远处吼叫，并不过来。难道它们也有分别？仅仅因为臣是莽热，不是寻梦凑、野息、野马、尘埃、阳焰、雾霾、白驹、游丝、白蜃、聚沫、色尘、香尘、味尘、触尘，或者不是莲花戒、吉祥妙音、益希旺波、摩诃衍、达摩麽袛、虚空藏、阿嗜尼，抑或不是尚修罗、阎朝、王锡、韦皋、达桑尼、乞藏遮遮、论钠舌、脱衣舞娘、铁匠、酒肆老板、打窟人、行为艺术策划者和表演者……难道臣之毛发、骨质、肌肉、脏器、血液、气脉不适合它们挑剔的胃口？
次日清晨，黑夜的薄纱被轻轻揭走，山川秀丽，太阳依然卓越快活，而臣，却被羊油般的惆怅沉浸。饥肠辘辘。一株洁白的毒蘑菇微笑。臣毫不犹豫，采撷，咀嚼，吞咽，然后等待反应。漫长的半天过去，臣无任何不适，相反，神清气爽。洱海学堂版教材中，这种蘑菇的毒性排在第一位啊！正在迷惑，尘埃奇迹般地出现了……没错，就是尘埃！不过，他骑一匹基因突变的超高大白毛野猪，完全是苯教师打扮。臣激动地呼唤着扑过去，想抓住他双手。尘埃却机敏地闪开。“这是石关道，通向成都、长安，到不了逻娑！”他说，“你不用拿出任何问题，我是苯教徒，要往逻娑，在赤松德赞丧葬仪式上主持为期三天的动物献祭，我让助手举着小刀，让‘浴苯’用铁质长勺给献祭动物浇淋沐浴，让‘祈祷苯’念诵祈愿文，让‘辛苯’抓住动物角并割断喉管，让‘剖割苯’将献祭物剖割为八块，让‘坟场苯’分配肉块，让‘计数苯’数肉块，并装入钢罐，最后，将这些钢罐及肉块置于皮张上……”
尘埃念叨着沿羊肠小道走了。刹那间，臣万念俱灰，决定做苯教徒，追随尘埃。野猪似乎瞬间就消失在树丛间，不着痕迹，不留气味。刹那间，臣万念俱灰，决定舍身野兽。有匹黑鼻梁白狼狺狺走过来。臣脱光衣服，主动走过去。白狼衰老不堪，无力撕扯。臣折断树枝，刺破脖颈，将血口对准白狼牙齿。黑鼻梁太老，无力吮吸。臣忍受剧痛，撕下一块嫩肉塞进它嘴里，可白狼无力咀嚼。臣筋疲力尽，正徘徊在昏厥边缘，意外发现野息坐在枯树洞中。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愁眉紧锁，苦思冥想。刹那间，臣万念俱灰，决定与她同坐，与树同枯，与风同化。此念头刚悄然萌生，野息淡然说：“这是通往讼割的大路，到不了吐蕃，请回头再找吧！”臣想问问他同聚沫、色尘、香尘、味尘、触尘等女生的恋情结局，还没来得及开口，野息就说：“她们一夜爆红的理想未果，坚持走完筚路蓝缕的成名路，终成驰名中外的光线嘉宝、妖娆之魅、杠上花、投资风向标、萌元素、骨灰级劈腿族、神物女。而野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惊梦，只存在于现在的无垢禅境。”
忽然，臣眼前出现各种幻象……游戏女神聚沫穿一件胸部镂空白色超短裙把舞台当秀场，性感猫女色尘牵猛犬在清水盟台展示一对傲人突兀喷薄欲出双峰后宣称代言粟特饰品，妖精尾巴香尘手脚被绑关在狗笼里多日后自己咬开关键赤裸逃生，暧昧女王香尘扮酷身着黑丝礼裙手持铜矛铜鼎铜簋铜斧乘坐铜车亮相潼关古台点燃平安火，逃爱皇妃味尘投资跨地域性感餐厅连锁店开始营业，桃运狂医触尘天价私授最让男人心动的撒娇招数……臣被雷翻，狼狈逃窜。大奔中，尽管独自一人，却总觉被千军万马追赶，伏击，围堵，遭遇种种糗事，意外与野马、白蜃、尘埃、白驹、游丝、阳焰、雾霾等七十二位同窗好友相逢。他们个个都形同陌路，令人伤心绝望。
唉！这段经历一言难尽，不堪回首，还是省略掉，永远不要想起才好。
臣形同孤儿，无依无靠，悲观绝望之时，偶遇摩诃衍和莲花戒两位禅师。摩诃衍说只要入顿门修习禅宗，即刻可达逻娑，莲花戒则劝臣入渐门，修习印度中观三年或九年，就有可能成就梦想。臣再三思虑，认为两者都不可靠。即便臣是神鹰，也不可能瞬间飞到目的地，而坚持不懈修习三年以上，简直是一场冒险。臣决定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