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面前是暗色埕亮的硬木地面,在宫灯照耀下，映出幽暗的光泽,也映出一个久跪不起的身影；鼻翼间是清淡温暖的檀香，填满了空寂而巍峨的大殿,却更显皇家威严的沉静。

欧阳潇盯着地面，细长凤眸静如死水。修长身形久久低伏着，比岩石更坚毅。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砰——”茶盏摔碎在距他半丈外的地面，殿内数名侍从“扑通通”悉数跪倒,头埋得极低。

“求朕也没用。”低沉的声音缓而有力,“自太祖建国以来，欧阳氏还未出过这等丑事！”

“皇兄！”欧阳潇狠狠一磕在地面，再抬起时,已是鲜血长流。

“凌寒与我本无夫妻之实,亦是我遣她走的。一切皆是我胡作妄为，求皇兄责罚我一人！”

皇帝冷冷道：“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好，朕成全你。传旨：怀王罚俸一年，往顺天守皇陵三年；命大理寺即刻缉拿凌寒，杀无赦！”

“皇兄不可！”他厉声道。

皇帝微微色变。

欧阳潇察觉失言，却依旧固执的望着皇帝。

皇帝慢慢道：“是朕太纵容，才令你如此放肆行事吗？”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差，欧阳潇深知已瞒不过，深深拜倒：“皇兄，求皇兄开恩，此事的确另有隐情……”

首领太监见状，朝其他人递了眼色，宦官与宫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首领太监恭敬的关上了殿门。

欧阳潇这才将凌寒是阎怀敏养女，阎怀敏的禽兽用心道与皇帝。并称凌寒早已是自己救命恩人燕破岳的未婚妻子，只因当日燕破岳卷入江湖纷争，导致凌寒孤独无依，自己才代他娶妻，保护凌寒不受阎怀敏毒手。但关于“人丹”的事，欧阳潇却只字未提。

“燕破岳？”皇帝面色沉静的抬眸，“便是蓝伽城大破五国联军的赤羽营将军？”

欧阳潇心中微微一喜：“正是。他武艺出众、胆略过人，是难得的将才。对我大邺忠心耿耿。”

“放肆！”皇帝重重一拍龙椅，“枉你姓欧阳，却没有半点欧阳氏的果敢狠绝！阎怀敏贵为九卿，自豢养名女子，何错之有？你既横加干涉与他相争，便该一力承担到底，皇家婚事又岂能儿戏？你对那凌寒一往情深，为何又让与他人？天下谁人受得起我欧阳氏的相让？你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欧阳潇原本以为道明缘由，皇帝怒火至少缓解，未料他怒火更炽。欧阳潇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虽对皇帝的话不能完全赞同，却也无话可说。

皇帝冷冷道：“事关皇家体面，燕破岳不能留，凌寒更不能留。”

欧阳潇心头一抽，重重一拜，低哑而干涩的声音，仿佛从肺腑深处发出：“皇兄若是不饶了他们性命，臣弟便长跪不起。”

皇帝脸色铁青，一挥袖子骤然起身，离了勤昭殿。

连日小雪，令巍峨大气的朱红宫殿，也染上几分冬日的凄迷冷清。

御书房里静得掉根针也能听到。皇帝靠坐在雪白的羊毛毯上，将手中奏折放回桌案，拿起个手炉，静默片刻。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戌时了。”内侍答道。

皇帝沉默不语。

内侍细声细语道：“钦天监报今夜子时还有大雪，宫里都添了炭火。勤昭殿也添了一盆。”

皇帝挑眉：“十七还跪在那里？”

“是。已经跪了三日三夜了。”内侍静静道，“方才大殿下和二殿下也入了宫，陪怀王一起跪着。”

皇帝脸色微变：“他们知道了那件事？”

内侍连忙摇头：“怀王未曾告诉二位殿下。二位殿下大概以为，是皇上对怀王训练禁军的效果不满意。”

皇帝眉目这才舒展，冷哼道：“算他知道轻重。好端端一个怀王妃下落不明，传出去朕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