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跪于棺椁前的背影一身缟素,幽冷寂寂。
她陪他一起跪灵。
陈逸听闻,也只由她去了,一力弹压言官上奏——
“王后陪醇亲王守灵实不成体统”、“虽为挂名醇亲王妃长留于醇亲王府枉顾后位枉顾职责有失王后之德”、“陛下实该早做决断约束王后行为”、“如此有失皇家颜面”……
“身为王后,是为抚恤良臣;身为醇亲王妃,是为恪孝守夫;身为先王养女,是为爱敬兄长尊奉太妃。朕不觉王后之举有何过失!尔等闲来无事倒是不与朕出谋划策如何联合其他几国扳倒强齐,成日盯着朕之家事、头头是道、举谏笔伐倒是一套套的!”
“陛下息怒!”
陈逸抄起一旁吴全捧着的折子丢出去,殿下一排言官立马跪地请罪。
“王后娘娘一片真心赤诚,诸位大人若有何异议,待醇亲王孝期过后,想必自当给各位大人一个交代。”吴公公觑眼扫过下头言官们的乌帽,替陛下申令道。
“这……”
几个人互望一眼,不由地后背发凉。
醇亲王……谁敢要他的交代。那个阴鸷心狠的三王爷,惹到他,怕是将他们几把老骨头折腾到家破人亡。
这些人对王座上的九五之尊的畏惧恐怕都不及醇亲王三分。
陈逸威赫,可他讲道理。
醇亲王那纯粹就是一魔头。
“陛下所言有理,是臣等关心则乱,进谏有失当之处,还望陛下宽宏,不与臣等计较……”
“骆卿以为如何?” 陈逸瞟向一直清冷静默的骆傅。
“回陛下,此事微臣别无旁议。”
“哦?骆卿觉得、朕该谅解他们失言吗?”
“诸位大人……”骆傅低头望了一眼,“有过当罚。”
“这这……骆丞相……”
“丞相大人怎可这般落井下石呢?”
“亏得我平日里最是敬重丞相大人公正不阿……”
跪着的几人不满指责。
陈逸眸中清光微收,勾起唇角等待骆傅的下一句应对。
“诸位大人莫慌,虽进言恐有失当,各位大人也是恪尽职守履行职责,待陛下一片赤诚。陛下素来宽宏,想必,是不忍追究各位大人的。只是这失察偏激之过,诸位大人回去可愿自省?”
陈逸撑额,目光略过俯首表忠的群臣,让骆傅出来化解自己与朝臣的冲突,是他的惯用手段了。
他也不想让这些忠心耿耿只是话痨的老臣太过难堪,恩威并施。 幸而锦王今日没来上朝,他给他放了好几日的假,不然以他那火躁的脾气少不得这几把老骨头吃罪。
至少他们都还有母妃可以相陪、可以身后尽孝。 而他,能见的只剩牌位。 甚至连一场像样的丧礼,都再没有机会弥补。
“三哥睡吧,妹妹陪着你。”寝榻旁,饮了些清凉的下火汤,她宽慰握住他手。
“小蠢货,陪着三哥做什么?怎不回宫去见你最心爱的七哥。”
连续几日跪灵,寡眠少食,她没有规劝他吃点东西,没有规劝他注意保重身体,只是陪着。 他不食她也不食,他跪彻夜她也跪彻夜。 直到元安太妃下葬。
有时候跪得撑不住,她靠在他肩上,“三哥眼睛合一会儿,有妹妹在。”
他一刻舍不得离开灵堂,想要她在头七回来时能够见着他。
“她走时,我根本不信……我怎么、就不信……” 沉如含沙的嗓音,是自她回来偌久他开口说的头句话。
陈纭问清过原委,伺候的婢女过来通知他太妃病重想见他一眼,陈聿并没去。 只吩咐了“病重去术方院请常太医。”
谁也不知,那是太妃最后的清醒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