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江天沉再次跑到了那山坡之上。
山坡的那颗大树下,一个比月光还要白的女子正在那里等着他。
是的,江天沉打算和白夕私奔。
就在他将白夕拥入怀中的时候,恍惚之间,他的耳畔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
江天沉!
你不能这么做!
就在那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那层漆黑的夜幕之下,似有刺目光芒酝酿滋生,利刃将划破夜幕,光明将降临人间。
而与此同时,坐在那百岁泥城之前的江天沉也开始出现异动。
他的体内开始闪耀出金色的光芒,那是佛光。
佛光闪耀之间,江天沉的衣袖之中,似有起伏来回游走。
不好!
金蝉子的意识正在苏醒!
江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金蝉子会如此抵制!
猴子金眸一闪,瞬间便觉察到了佛光针对的源头。
——白龙敖夕。
猴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那只裹挟着黑气的大手,猛地抓向江天沉肩膀上趴着的小白龙。
随着猴子的入局,周围那些老人顿时朝着猴子狂扑而来。
可是当他们碰触到猴子身上的黑气时,又纷纷哀嚎躲开。
他们蹲坐在那小泥城的四周,那一双双昏暗的眸子,死死注视着黑袍大圣。
这边的小白龙虽然被猴子一把拉了出来,可是她的意识却依旧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白龙敖夕眼角挂着的那滴泪水,最终还是缓缓地滴了下来。
敖夕出局,江天沉身上的佛光又渐渐暗淡,他的神魂还沉浸于那个无忧村。
……
人是最容易欺骗自己的动物。
那一夜,白夕凭空消失了。
不光白夕消失了,那白家也人去楼空了。
江天沉知道,终究还是她那父亲不愿意,将白夕带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从那以后,江天沉时常去那山坡之上。
他喜欢坐在大树下,自言自语。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渐渐地,江天沉的鬓角也染上了白霜。
时间啊,无情地流逝,江天沉也老了。
他没有成亲,倒不是人长得丑,而是他家里穷,外加这小子确实不想成婚。
而后又过了许多年,这一年的春天,草长莺飞,杨柳拂堤。
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母亲找到了江天沉。
她抚摸着江天沉头顶的白发,眼中满是不舍之色。
可是不舍又能怎样,她已经老了,是时候去那百岁城了。
母亲也不想给自己的儿子再添烦恼。
“孩子,我再这样下去就要老得动弹不得了,送我去百岁城吧……”
望着自己那年迈的母亲,江天沉没有言语。
他驾着驴车,一路向西,载着母亲便往那百岁城而去。
无忧村头,父亲依靠在大树上,无言地望着这对远行的母子。
而后又过了两个月,江天沉再次驾着驴车,将父亲也送进了百岁城。
父亲临走的时候,牢牢抓紧江天沉的手。
“孩子,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看着父亲那一脸的皱纹,江天沉犹豫了。
“孩子……都这么些年了,你难道还觉得这是假的?”
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江天沉只是站在那百岁城前,静静地看着父亲步入城中。
母亲也来了,他们夫妻二人望着城门口的江天沉兀自流泪。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江天沉心中的高墙已然倒塌。
他有些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最终,江天沉还是离开了。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无忧村,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了子虚观。
子虚观的老道已经老得不能动了,守在老道的床前,江天沉静静地看着床头那盏忽明忽暗的烛火。
那火光就好似老道的性命,随时都可能直接湮灭。
子虚观的老道不信那百岁城,所以他执意死守无忧村。
再看那老道,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好似书页一般。
他太老了,老到牙齿都掉光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牢牢地看着眼前的江天沉。
“孩子……你来了啊?”
“师父。”
听着江天沉的呼唤,老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咳咳咳…小子,你想起来了?”
望着老道那一脸的激动之色,江天沉缓缓点了点头。
想起了什么?
村里来了几个说书人,一天天地说这西游话本。
久而久之,江天沉便做了一个那样的梦。
在那梦中,他有个不靠谱的道士师父。
后来他竟然又成了那三藏禅师,走上了那西天取经之路。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江天沉知道,那一切也只能是个梦。
一切都是假的,没有猴子、没有天蓬,更没有什么白龙敖夕。
那一切,只是他一个小人物的幻想。
一个小人物,最卑微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