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他们不敢动了。
京东路百姓,向来彪悍,整个大宋都知晓。
再加上前几日,齐州城三百多名百姓暴打那六名黑衣贼的光荣事迹。
这些随从们不由得都有些害怕。
若真和这些人打起来,他们被打得缺胳膊少腿甚至丧命,责任都不易划分。
几人互视了一眼后,纷纷停下脚步。
荣奎也被这些百姓们的气势吓住了。
他也怕被暴揍一顿。
荣奎长袖一甩,回到了马车里。
……
大约一刻钟后。
荣奎又走出马车,站在车架上高喊道:“孔家孔方何在?可敢来见我?”
后面的孔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恭敬地拱手道:“不知通判大人找小子何事?”
“这个场面,是你安排的吧!”
孔方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
“荣通判,我们并不是想要闹事,只想求一个公平,只要您答应公开在齐州城审理此案,我们立即撤走。这个请求没有违背咱大宋律法吧!”
荣奎面色阴冷。
“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最好不要与本官对着干,不然,即使是富弼,也保不了你!”
他下意识地就将孔方的靠山当成了富弼。
孔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荣奎的底线,就是将此案大事化小,和和稀泥。
孔方自然不能接受。
“哼!”荣奎再次坐进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黄昏将至。
数名卖烧饼、肉包子的,推着移动的小车来到众人面前,然后开始免费发起食物。
“兄弟们,即使你们站到明日,也不愁吃喝,若有有去茅房或者想要休息的,我可以暂时顶替你们的位置,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些狗官将证人证据带走!”
“对,我们只求一个公平,此事就是闹到汴京城,我们也有道理。”
“我们再坚持坚持,富安抚使快要回来了,他们一定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
堵街的百姓们大声议论着,生怕荣奎等人听不清楚。
马车内的荣奎气得抓狂,但又无计可施。
他那套官老爷作派在这里根本就不好使。
双方继续僵持着。
渐渐的,天色渐黑。
荣奎一行人也都饿了。
一名随从想买几个包子充饥,哪曾想被摊贩段然拒绝,其高声道:“小子,你能在我齐州城买一样吃的,算你有能耐!”
齐州城百姓,团结的令这些人感到可怕。
荣奎实在想不通,这群百姓为了护佑李载和孔方,连命都能豁出去。
这压根就不是给钱能够做到的。
就在这时。
白主薄眼珠一转,有了个新想法。
他朝着荣奎的马车走去。
二人在马车里待了大概有一刻钟,白主薄才从车内走出来。
其看向不远处啃着包子的李知州,大步走了过去。
“李知州,今日之事,我们妥协了,人证物证都不带走,但是过几日,你会为你所做的这一切后悔的!”
说罢。
白主薄摆了摆手,道:将后面的人证物证都放下,我们走!
孔方看向李载,李载朝着孔方点了点头。
孔方立即会意,摆了摆手,百姓们顿时都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荣奎带着十余名亲随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
片刻后。
孔方来到李载的面前,道:“他们就这样走了?”
“不走能怎样?荣奎已知今日是带不走人了。不过,此事过后,他必然会想法子针对你我,希望富安抚使早日归来,将此案定性,不然他不一定有什么诡计呢!”
孔方点了点头,这下子二人是彻底将这个通判得罪了。
……
深夜。
齐州城外的一处驿站内。
荣奎看着白主薄刚刚撰写的两篇弹劾奏疏,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
“哈哈,此奏疏一旦呈上,然后我再将此事告知那些御史,估计富弼是从汴京回不来了,此外,李载一定也会被降官,此计策,高啊!”
第一份奏疏。
荣奎弹劾齐州知州李载,包庇商人孔方,任由孔家妄为。
公然放纵孔家拦截刑狱司办案,孔家孔方已成为齐州城一霸。
齐州百姓,只知孔家,不知朝廷。
齐州城已经沦为知州李载与商人孔方的私有领地,忤逆他们者皆被赶出了齐州城,
第二份奏疏。
荣奎弹劾京东路安抚使富弼。
齐州知州李载与孔家商人孔方多次声称要让富弼为他们支持公道,公然忤逆上官。
富弼在京东路,不理民政,只知练兵,且与历山书院众夫子交往密切。
……
这两份奏疏,完全抛开了潘娘子案,且所奏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事实。
第二份奏疏看似弹劾的很牵强,其实最具杀伤力。
富弼被贬谪到京东路,便是因为朝廷御史状告他与当时的国子监直讲暗通书信,要求废帝,有造反嫌疑。
当时并没有证据。
但富弼仍被外放,石介更是抑郁而终,终年四十一岁。
历山书院的孙复等夫子与石介关系密切,志同道合。
如今,富弼在青州一心练兵,李载将齐州变成了私有领地,富弼又与齐州城的孙复等人交往过密。
只要不是傻子就会联想到,富弼仍有造反倾向,而齐州便是他经营的大本营。
造反,乃是不可赦的大罪。
即使没有证据,朝堂那些御史们也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引得富弼离开京东路。
更何况,当下的朝堂,皆反对新党,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定然不会饶了富弼。
若能将富弼弄走,李载再遭贬谪,那再救下荣吉等人,便是易如反掌。
荣奎与富弼本就不和,没想到此次竟然可以弹劾富弼造反,不由得甚是兴奋。
他弹劾富弼,便等于是与朝堂中书的执宰们站在了一起,顿时感觉自己未来仕途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