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见到了萧北景。
在她要求见萧北景之后,蒋飞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拒绝这个要求,而是沉默地离开了。
之后就是漫长且安静的等待。
除了按时送饭的人,她见不到任何一个人。这让她愈发地担心——她在世间没有其他在乎的人了,只有乐华宫中的人,唯有身边的几名宫女真心待她。她如果失势,她们的命运也注定凄惨。
南月想知道外面的信息,宫中的消息、朝中的消息,但是什么都没有。她的命运,乐华宫的命运,仿佛都在这种寂静中倾斜,覆灭。
在第三天的夜晚,南月才明悟,这种等待才是最可怕的。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等待有人拉住这一根稻草就她上来。
不知何时这根稻草会断掉,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救她上来。
连死亡都会是寂静的。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她抬起头。月色下,萧北景低头看她,面容如他身上的白衣一般冷冽。
与之前在祭典上见过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但这北梁宫中,谁又表里如一呢?
“太子皇兄。”南月从孤寂中醒来,恐惧与寒冷在她身上褪去,仿佛不曾出现过。
萧北景挑眉,没想到她还能叫出太子皇兄来。
南月察言观色惯了,竟然看出他未言之语:“太子皇兄很在乎称呼吗?”
她站起身,繁复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拖曳。南月走到牢门附近,与萧北景对视:“称呼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我称怎样称呼皇兄,皇兄也不会真的认为我们是血脉至亲,也无法改变我们血脉相连。”
“你就想和我说这个?”萧北景似笑非笑,“血脉相连……我便放过你吗?”
“当然不是。”南月极为平静,“血脉是无用的东西。”早在她几岁时,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
“这只是闲谈罢了。”南月说道,“我知道在太子皇兄眼中,我极为碍眼。”自她出生,他们就是天生的敌人了。
“血脉是无用的,但利益永远是有用的。”南月微微笑起来,“皇后当年的旧案,我知道真相。我告知太子皇兄,希望皇兄能放我一次。”
北梁帝废后,虽然只是他任性而为,但总要有一块遮羞布的。当年皇后被废,罪名是谋害皇嗣——怜妃之子。当时北梁都城中沸沸扬扬,认为是雪贵妃陷害皇后,但终究废了后,史书上也按罪名落了笔。
“陈年旧案罢了。”萧北景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
“皇后的名誉难道不重要吗?”南月盯着他,“还有真正的,想要害皇后与皇兄的人……”
“是陛下。”萧北景打断了她,轻飘飘扔出三个字。
“……”南月张大了眼睛,“你知道?”
“先帝巫蛊一案,还不够吗?”萧北景淡淡道,仿若此事与他毫无关系,“外戚分权,不若没有不是吗?”
南月眼底的震惊掩盖不住。皇后被废之后,怜妃暴病而亡,宫中的人也尽散了。她查找许久,才找到当年知情的宫人,将人留在自己宫中。除了唯一的知情人,当年的人都被灭口。
萧北景居然只靠当年的巫蛊案,便猜到了一切。
她的震惊太明显,萧北景笑了起来,只是眼底未染半分笑意:“你既然说血脉是无用的东西,只要看利益不就够了。”
只要抛开血脉亲情,看到谁是最大的受益人就行了。
“无能之人,怕昭景女帝再现罢了。”萧北景的语气近乎温柔,“皇妹不是知道自己因何入刑察司吗?”他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随手拿来用罢了。
“你居然都知道,怪不得……”一时间,复杂的心绪在南月的胸口翻滚。她花了几年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背后的真相,明晰背后的真相。
对于萧北景来说,只需要些许端倪就够了。他不需要时间去抛弃那些血脉亲情——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在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