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一番。
薄野琊瞧见她那舒心的笑颜,很纯粹,很自然。
他们互相捕捉对方每一个表情,却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
每人二十支箭,两人来来回回地射,已经各射了十八支箭。
薄野琊有十二支箭射穿了树叶,有四支箭未完全穿过,箭身仍悬在上边,另两只射偏。
而上官凝只射穿五支箭,有十二箭皆是未完全穿过,悬在中间,另一支箭落在了叶子前。
上官凝的败局已定。
她的脸也一再失落,现在已经完全耷拉下来。
薄野琊也收敛了笑意。
他想起来以前他的老师,也就是上官凝已经故去的祖父,曾经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你败局已定,会中途退出,还是坚持到底?
当时他自己的回答是:坚持到底。一再坚持,仿佛是继续自取其辱。但在他看来,一件事情就要有始有终,中途退出是一种懦弱,是一种逃避。且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败局已定,能够坚持到最后,便获得了面对失败的勇气。
薄野琊在上官凝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勇气。
他清楚地看到她失落,懊恼甚至一瞬间愤恨的表情,但她每一箭射出之前,总是能展现出积极的面容。
最后两支箭也不例外。
在薄野琊射箭的间隙,她总是在按摩或者活动着自己肩膀和手臂的肌肉。
他看出她的手臂一定已经开始酸痛难受,他也很想故意射偏最后两支箭,虽然改变不了结局。
但他还是认真地射了最后两支箭。若他故意射偏,上官凝一定会看出来,在她眼中,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拿出实力,才是对对手的尊重。
薄野琊射出最后一支箭,这场两人间的比试正式结束。
“我输了。”上官凝低头叹了一口气,将弓递给了侍奉的宫人。
但薄野琊从这声叹息中察觉到了解脱的轻松感。
薄野琊很想赢上官凝的,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被她的情绪感染。
上官凝抬起头,却让人看不出任何消极的神色。
“我也是甘拜下风的。”她转而对薄野琊说。
“不,你赢了。”他坚定地说。
“嗯?”
“就算是朕输了。停云琴给你,你要听什么曲子,朕也可以抚给你听。”
上官凝不可置信地笑了,迎上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你的脸金贵,今日弄疼了你,这权当是赔罪了。”
“大可不必,其实不怎么痛的。”
“确实是我输了。”上官凝再次明确道。
“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输赢其实可笑!”
薄野琊凝视她的眼,继续说道:“男女力量悬殊,是你我不能改变的。那么自然不能以同一准则来要求我们。你能不偏不倚地射中目标,,只是力度不够大,射穿而不完全穿。如果将目标前移十余步,你未必不能赢。”
上官凝神色柔和下来,她仔细想着他说的话,实则很有道理。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有人认为这句话讲的是射箭重在射中与否,而不是射穿程度,因为每个人力气不同。也有人认为这句话是说射中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合乎礼仪,朕若胜之不武,也是不合乎礼仪。无论怎样,朕可不想背圣人之言。”
上官凝着实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很诧异。
看来他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清冷自负。
“你把圣人言语都搬出来了,着实让我意外。那射箭就算是平局好了,我只赢了捶丸而已。”
“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停云琴给你,朕也会为你抚琴。你若不好意思接受,那明日我们比双陆,朕若赢了,你去取你哥哥的《独钓江雪图》来。”
薄野琊知道以她的性子,会觉得她自己白占了便宜,不会轻易接受,于是出言打消她的顾虑。
上官凝扑哧一笑:“你还惦记着那图呢!好吧,你明日打双陆若是赢了我,我就为你要来那图。”
“双赢,何乐而不为呢?”薄野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