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司估摸着皇帝并不满意,方才话语间似有怒气。因此他在礼法上愈加恭敬。
高苓看他这副奴颜媚骨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她越是笑,伤口就被牵扯得越是疼痛,但她并不理会这些,只咳嗽几声,脸上仍是不屑和仇视。
这一笑,倒是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宴折三两步上去,正要让她闭嘴,上官凝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薄野琊侧目看上官凝,她正一脸肃穆地盯着高苓。
“笑什么?”上官凝平静地发问。
“我在笑,给皇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就算做到了尚宫的位置,每每见了你们,都是卑躬屈膝,低眉顺眼。现在下了大狱,进了刑房,被绑在这里,动弹不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倒是不用再向你们行礼问安了。”
“多么讽刺呀,不是吗?小皇后。”高苓冷笑一声,继续道。
她这一句小皇后,颇有些以自己年长而想要压制对方的意味。
上官凝毫不在意,轻笑着,但很快就将笑容收回来。
她向薄野琊侧了侧身子,“陛下,你瞧瞧,这高家的后人,就算落到这步田地,言行举止还是与他人不同的。”
“高家?是高彬的后人吗?”
这些人一直是上官凝派人拷问,薄野琊对这些人背景不熟,实属正常。
不过,高彬案事关前朝,却是薄野琊了解的。
他顿了顿,思索后,才开口:“正德十年,宰相高彬因贪污腐化,欺上瞒下而被下狱处死。这是我朝第一个被处死的宰相。其族人皆遭贬斥,没为庶人。尔来,四十又一年矣。”
“陛下说得不错。女眷们没入掖庭狱,充为宫婢。”
上官凝说着看向高苓:“于是年幼的你随母亲在掖庭中长大,后得先皇后重用,才一步一步做了尚宫。”
“那时你几岁?”上官凝忽然疑惑道。
“不到两岁。”
高苓自嘲一笑。
“所言不错,我实实在在是在掖庭狱中长大。我已记不清祖父的模样,世人都言他是奸相,贪赃枉法,害了全族。”
她自顾自倾诉着,好像要把几十年的怨怼全部吐露出来。
旁边的李自名和王和见帝后注意力都在高苓身上,实打实喘了口气。
不过,宴折那双鹰的眼睛却不时扫在二人身上,让他们忽然又紧张起来。
上官凝听高苓说到这儿,心生一计,故意讥讽道:“你祖父在朝为官时,贪赃枉法,你在后宫做事时,也和他一样,也不愧是家族传承。”
“我祖父忠正鲠直,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那你既有如此刚正的祖父,你却与官员勾结,利用官职贪墨。你祖父在酒泉之下,怕也以你为耻。”
高苓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现下却哑然失声,不知所云。
但宴折和徐掌司注意到,她并未像之前一样否定勾结官员之事。
上官凝侧目给薄野琊一个眼神。
“听你之言,字词间是对高彬的惋惜,看来是不服?”薄野琊冷冷道。
“我祖父是被栽赃陷害的!陛下!”高苓情绪愈发激动。
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高苓从未对外人提起过祖父之事,但此事却是支持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一个心结。
“大理寺必定还有此案的卷宗,这世上也定有相关之人存活于世,若陛下能下令重新审理此事......”
“朕为何要下令重新审理?”薄野琊并未让高苓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
上官凝接上话:“你祖父的案子已过去四十年有余,且当年已经审理得很严密。”
她话锋一转,扫视三人,意有所指:“现在陛下在意的,是你们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