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潘大人指教。”
“曹乡君的钱袋子就是皇太后腰包，就是皇后的内库。你说这外面还能看得见吗？”
“多谢潘大人指点！”
“肖员外客气了。”
关中首富！想来真是讽刺，眼前尽是未见过的东西，以前还纠结着这小小的曹庄怎么支撑起这么大的产业，现在一看哪哪都是机关暗门，而且哪一项也不是短期就能复制的。
又一瓶神油入手了，肖得意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然后回到曹纤身旁，只见鲁青儿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牵马的人来了，丫鬟负责帮忙拿东西，两个牵马的一人引着两匹马。
一行人继续向前，肖得意的眼睛正锁定在染坊挂起的红布上，谁知曹纤往右一拐，鲁青儿笑着跑了出去，她快所有人一步来到了面前那个高高的小屋前。这个小屋整体就像一个烟囱，肖得意凑近一看，那里面四口大锅四个灶台，从一台机器上榨出的甘蔗汁全部倒入锅中熬煮，腾腾的热气往外冒着，而屋后的空地上，两个女子拿锅铲将滚烫的褐色软糖块翻入盘中，由工人托着盘子带往不远处的另一个工坊。还有四个女子在用小刀清理放凉的锅子，将那些铲下来的零碎糖块收进罐子里备用。
“那黑色的别吃！这人是新来的吧，你们几个姐姐也不带着点。”
“乡君对不起，的确是新来的，是我的妹妹。”
有一个新来的女子从锅里铲出一块黑色沉底的糖块就往嘴里送，这沉底的黑糖里面有很多杂质。它的作用不是用来吃的，何驰将它存起来当成火药里的添加剂使用，之前廖觉派人来带着公文取走了一批黑糖块，碾碎之后按固定比例混入炸药之中可以增加爆炸威力。
不过在肖得意眼中这就是糖，别说黑色，就是乌黑的照样能卖钱，想必这小丫头要被赶出去了。
“那还不告诉她规矩。”
小女孩有些急了也不会跪只是哭，一个领头的走了过来说。
“别哭，午饭有糖吃。这黑色不能吃知道了吗？”
领头的从袖中拿出半块透明的糖递到小女孩手中，小女孩的姐姐连忙带着她向乡君赔了不是。曹纤摆了摆手让她们回去工作，并没有责罚。
“开炸了！”
突然有人高呼一声，一声闷响过后，远处腾起一阵白雾。鲁青儿正从升起白雾的地方跑来，一手各拿着一块糕，嘴里还叼着半块。
“这里是熬糖屋，下面是做脆米糕的地方。”
鲁青儿应着曹纤的话两排牙齿一口咬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让肖得意领教了什么叫脆，一行人继续往下走，只见白花花的炒米倒入模具中，然后熬好的糖浆一淋，搅拌好之后铺平成一整张大糕，然后用刀切成小块，那浓香扑鼻的脆米糕就出炉了。
“给肖员外包一份！”
工人点头拿出裁剪好的纸包了放冷的六块脆米糕，潘安接下放在了尾随着肖得意的托盘之中。
肖得意正想着现在总该去看染坊了吧，谁知曹纤还在往旁边走，肖得意一个恍神就已经落在队伍后面了。
“水晶糖！”
一间屋子里一颗颗红色的糖果从两根带锯齿的铁棍子之间送出，热气腾腾的糖块还没降温呢，鲁青儿上手拿起一块就开始往嘴里送。
“这是新开的一条线，是夫君安排人送来的机器，昨天刚做出第一批，给肖员外包一份。”
应接不暇的东西一样样走过，肖得意发现曹纤还在往前走！这染坊似乎就是一个无关的产业般被她晾在一边！
这两个产业要用到水车，所以自然在能获得最大水利的地方。两台装配了轴承的水车带动着四根表面带锯齿的碾碎棍转动。洗干净的桃子被挖掉果壳后上锅蒸煮，用夹馒头的竹木夹子夹住后，投入碾碎棍中碾成泥浆状，下面有漏斗口接着送入罐中，等到差不多满一罐了，再撒入大量白糖和配料，用力搅棍搅拌均匀之后封罐慢慢等它发酵，之后就成了果酱。
“这也是夫君新送来的机器才装好不久，以前果酱可都是靠手打的。果酱最难的就是控水控料，水多了就是果汁了，料多了容易发酵成果酒。”
肖得意闻那些工人身上都有酒味，一看门口的水盆里竟然是白酒，出入的人都要先在酒里泡一泡手才行。
“这是酒？”
肖得意还在诧异，却见最后的桃子已经入了罐子，一个工人在加入佐料搅拌，一个工人抬起手杆停了机器开始准备其他水果，另一个拿起一根羊毫大毛笔蘸着酒洗过四根碾碎棍，三人分工明确，最后点火一烧让那四根搅拌棍走一遍青炎，这收尾工作就算完成了。毛桃已经加工完了，接下来是橘子，三个工人齐上手连同晒好的橘子皮一起铺在蒸笼里蒸。
随行物品之中又多了一坛果酱，肖得意都感觉之首富的名头戴不稳了，这曹纤居然就把这些有市无价的东西送人，当真是豪气的很！
“这里就是磨坊，负责研磨豆子。那边负责做百叶、豆腐干，稍远一些的地方是熬肉酱、鱼露、蟹露的。”
“乡君你只有六顷田，何来这么多黄豆？”
肖得意的问题一出，直接把鲁青儿逗笑了，这个中年人居然真的以为曹纤只有六顷田地！鲁青儿每天巡田要走一个上午，中午吃过饭还要走一个下午，襄阳城外几百顷田，曹纤要他们种什么，他们就种什么，使唤起来就像用手脚一般自如。
不过这也不能怪肖得意，何驰的经营思维是精加工，与古代商人那种低买高卖的思维是截然不同的。曹庄里出产的东西都经过了一道甚至更多道的加工，其产量低是一方面，稀缺性更是一方面。
曹纤这里已经上规模的产业搬到任何一个地方想要复刻生产都要经过大量的前期投入，甚至还要根据地域不同投入一些科研成本，肖得意就算想照搬，也要先支付过学习费再说。
染坊在曹庄真算不上一个产业，曹纤直接带肖得意略过了那里，径直来到下水口，这里是曹庄最大的产业没有之一。
“乡君，你怎么来这里！”
“带人来这里转转。”
“您快上去吧，臭得很！”
巨型化粪池和巨型堆肥设施都在这下风口和下水处，下水先进入堆肥坑，堆放发酵之后还要加入大量佐料才能成为肥料，比如碾碎的药渣、甘蔗碎渣、草木皮革碎屑，还有无数每天从工坊里撤出来的灰烬，混合抽出来的河泥晒干之后就成了极好的肥料，装入麻袋留着自家用，或者直接装船送去其他地方。
“这些人怎么都穿着皮靴，戴着皮手套？”
“夫君让戴的，我可管不着。”
曹庄不缺皮料，毕竟四处都是拿皮来换东西的，要知道加工皮革并不困难，古代这种皮革是最原始的初级加工物，好多地方是可以用皮革来以物易物的。曹纤早就嫌这皮革多，堆起来既麻烦又碍事，而且味道也挺大。何驰是怕工人们接触这种下水多了容易生病，以后有橡胶了做出套鞋也就不用这些厚重的皮革制品了。
“这里是酿酒的地窖入口，那边十几口缸是豆瓣酱，那边三列二十一口缸是酱油，那边像大烟囱一样的东西，夫君管它叫酿造室专门用来发酵米醋的。”
“乡君！够了，够了，这怎么好意思。”
肖得意眼看两个丫鬟手里的托盘已经满负荷了，曹纤才不管，她就是要给肖得意下马威的，去林家提亲不就是你们搅黄的嘛。既然来了那就让你好好看看，想动手只管进招，曹庄上的产业，哪一样你能搬走的只管搬。
别说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外人看不懂，就是很多熟练工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只是按照特定的手段加工后出来的东西，至于其中原理曹纤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这里是夫君去年从哀牢回来后命人新开的酿造室，有些特别是用葡萄酿的酒，苗疆那里好多山野葡萄正好拿来酿造。瘟疫爆发前我刚派人酿了第一批，现在已经快塞满了。”
曹纤示意之后潘安派人挪了一桶过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绿色琉璃杯被人端了过来，另一个工人熟练的拔掉软木塞，然后将一个粗糙的水龙头拧进了桶里，两人合力将那桶横置在高台上，把手一拧一股酱红色的酒液就从桶里流入杯中。
“肖员外请吧。”
潘安将那酒杯递给肖得意，杯里有股酒味，还有股葡萄的清香。稍稍尝了一口却发现没有刺鼻的味道，有些淡淡的酸涩感，刺激着人的食欲。
“当真不错！”
“肖员外带回去一桶慢慢享用吧。”
“不不不！不敢再拿了。”
曹纤可不管，朝着潘安吩咐道。
“派人提一桶酿的最久的，这夜光杯也送给肖员外了。速速去安排吧！”
“是！”
继续往前走绕了个圈子回来，前面又到了咸菜、咸肉、猪头肉的加工点，给猪头用松脂脱毛之后一整个猪头就被封入罐腌制起来。咸鱼的加工在汉水岸边，唯一的原因就是那里比较方便。
“这里是养鸡场，那边是小笼鸡舍专门给母鸡下蛋的。再远处最高的是马厩，矮一点是牛棚，最矮连成一片的猪圈。”
曹庄已经成了一整个巨型加工厂，这鸡舍、牛棚和猪圈是最简单的东西了。看着小笼鸡舍门口码放整齐的鸡蛋，肖得意啧啧称奇。
“敢问乡君，那边的一间长屋是干什么用的？”
“那里是夫君生产罐头的地方，机器放在里面都已经积了灰，但他不在没人敢动，也没人会用。”
那长屋曾经是曹庄的边界，现在都已经扩出多少地方了，要不是那一间长屋当地标立着，曹纤都不知道自己的庄子究竟扩张到了什么地步。
全庄子走下来，最普通的地方就是那染坊连同旁边的布坊，里面媚娘主持着，织娘和绣娘忙个不停，染坊里三个大师傅带着茫茫多的小工在印染着布料。肖得意刚要挪步回大路上，只见曹纤又走了岔路，在染坊边还有一处工坊，里面也不避人，只见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东西。
“这是染发素，专用来染白头发，有些人觉得头发花白不好看，就用梳子沾着它梳一梳。”
百分之百纯天然的染发素，何驰在这个时代也凑不出太多的复杂化合物，干脆就用植物染料提取，研发工作很复杂曹纤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听何驰说是从染坊染料里获得的灵感。其实这种油性染发剂是研发油墨的前置科技，不过由于何驰钻研力度猛了些，直接成就了这一项产业。
“当然也有人不屑用，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身后一个力巴扛着一桶葡萄酒赶上了曹纤的队伍，一群人好不容易绕回正门，力巴和两个丫鬟便顺手将肖得意的收获全部送上了马车，看着满满一车东西，肖得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太阳挪到头顶午时近在眼前，曹纤又领着他进了楼中，一桌菜摆了个五花八门，大鱼大肉肖得意是见识过了，但是眼前尽是他没见过的菜色。
要是肖得意明年再来，何驰还有麻婆豆腐、水煮花生等一应外来菜招待他。
吃了午饭下午肖得意又骑上了马去看外面的田，这哪里是六顷地，曹纤走到哪都是人来打招呼，襄阳城外有一顷算一顷都是曹纤麾下的产业。还有一条小河连着蓄水湖，两头堵起来专门养鱼，湖边就立着咸鱼作坊。
曹纤带着肖得意整转完一圈才放他回去，肖得意虽然满载而归，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