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门外候着的吴总管赶忙跟上杨旭，主仆二人一路走到服务区还未开发的地方。

邓陵氏一派的人正在其中热火朝天干着活计。

未来，这里将会修建成一座酒吧，大家一起嗨皮的那种。

目前这里还比较安静，杨旭背负着双手，望着远方，双眸深邃，任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吴大伴。”

“奴才在。”

“你知道本宫为何拘泥于减免商税吗？”

“殿下说过，商业关系到一个王朝的发展和繁荣，而商人又是商业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微微颔首，杨旭似乎在讲一个故事，淡声道：

“几天前，本宫在汝宁府遇到一名盐贩在街脚痛哭，上前询问，原来是做生意赔空了家底。”

“可为什么会赔空家底？这个答案让本宫陷入了深思。”

“暂且叫他张三，归德府境内一个小地主，虽不说家产颇丰，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吃饱穿暖没问题。”

“他觉得收取地租来钱太慢，便萌发了做生意赚钱的买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从盐，铁，茶，酒这些利润大的行业中选择了卖盐。”

“说到底，盐是生活必需品，谁家也缺少不了盐，若是卖盐的话，绝对会大卖特卖。”

听着杨旭的叙述，吴总管点点头。

不论是贫富贵贱，都要吃盐，确实是个好生意。

虽说盐铁官营，但私人也可以插手，只需从县衙得到盐引，便可以去盐场提取货物。

杨旭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一次做买卖，他便想干一票大的，筹措了七八十两银子作为本钱，在绝大多数人家眼中，称得上是一笔巨款，做一笔大买卖倒也可以。”

“还算运气好，他从县衙拿到了盐引，在盐场提到了货物，便赶忙带着雇好的人手前往汝宁城。”

深深叹了口气，杨旭语气低沉道：

“原本的他满心憧憬，本以为这次能赚的盆满钵满。”

“可才仅仅走了十几里路，就遇到了第一个关卡。”

咯噔！

吴总管心猛地一提，一股不详的预感浮现而出。

“想要过关卡，就必须交过税，这样税官才能在盐引上盖戳放行，过路税是货物总价的百分之三，张三的货物总价五十两，也就是需要上交一两五钱银子。”

“路上五个关卡，一共需要七两五钱银子，张三早已准备好了银子，可交了银子后，税官却没有放行，反而说他的货物有问题，怀疑张三虚报瞒报必须重新过秤。”

“无奈之下，只能用银子买平安，这才通过了第一个关卡。”

“花费了一天时间，张三堪堪过了两个关卡，被勒索的银子加上住店的花销，一天就花了十几两银子。”

“如同剜肉！”

嘶～

吴总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杨旭的叙述下，他已经带入了张三的角色中。

平常人家在农闲之时，可能一个月都花费不了一两银子，可是做个买卖，一天就花了这么多！

杨旭表情阴沉，继续道：

“第二日，张三过了最后三个关卡，总共花费了九两银子。”

“直到第三日，他终于是到了汝宁城，可入城还需要过检，张三捧着盐引，弯着腰，陪着笑，比面对亲爹都要恭敬的递给守城士卒。”

“事实很残酷，士卒说他的火印有问题，甚至可能是他伪造的，后者赶忙辩解，但士卒表明想要证明火印是真的，必须到当地衙门取得证明。”

“无奈下，张三给了三两的好处费。”

“至此，就几乎榨干他手上的全部银两，足足搭了三十两，而其中仅有七两五钱是过路费，其余全是税官或者士卒的勒索和敲诈。”

听到这里，吴总管早已拳头紧攥，明明律法规定七两五钱的过路费，实际却要多花了两倍，甚至三倍的钱财！

若不是杨旭所言，他根本不会知道小商贩的生活是如此悲苦，几乎没有人权，不论是阎王还是小鬼，都能随意的欺辱他。

忍住心头的愤怒，吴总管沉声道：

“殿下，然后呢？”

“经过盘算，张三认为已经没有了赚钱的可能，能保住本钱便已经是谢天谢地。”

“但事实却是，若想要在京城摆摊贩盐，还需要缴纳二十五税一的商税，也就是二两银子。”

“商税刚交完，还没开始摆摊，又有官差走来，表示还需要缴纳免行钱，足足五两！”

“张三实在是没钱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但官差根本不理会，没钱也简单，直接让手下抢了两车盐。”

此刻，杨旭的脸色已然是阴沉到了极点，却依旧平静道：

“和张三想的不错，盐每家每户都要吃，他的货非常抢手，仅是半天时间便卖完了。”

“拿着仅剩的三十多两银子，张三在墙角痛哭，刚好遇到了本宫。”

听着杨旭平淡的语气，吴总管早已被冷汗打湿了后背。

越是平静，就说明越生气。

他硬着头皮道：

“恐怕这个张三再也不敢生出做生意的念头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应道：

“是啊，他再也没机会做生意了。”

“为了省钱，他连夜赶回家，遇到了强盗。”

“不仅亏钱，连命也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