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
宋观南背着睚眦刀,跟随着商队,一步一步地翻过不知道第几座大山。
“姑娘,要不要歇一会?”
领头的人问她,可宋观南也只是摇摇头。
“由不得你歇不歇了,今天多睡一会,明天还要走好远的路呢。”
说着,商队的人就在路边坐下,开始生火。
宋观南摇了摇头:“同行一路,已经是不易,既然前面还有一天的路,我就先行一步,有缘再会。”
说完之后,宋观南冲着商队领头的人抱拳,随后一个人消失在了陡峭的山路之中。
商队的领头人看着宋观南远去的背影,一个劲地叹气。
天色渐渐地阴沉了下来,宋观南一步一步地走在山路上,直到月亮高高地挂在头顶上空。
宋观南顿住脚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着天上悬挂着的月亮。
也许唯一枉死在自己手里的他,会像是自己最后一句话一样,慢慢地看着这个世界。
宋观南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天光蒙蒙亮的时候,她看着山脚下面的城池,松了一口气。
一路苦行,终于是过了这蜀道。
宋观南把背上的睚眦刀扔在一边,捋了捋自己凌乱的碎发,直接坐在了草地上,眯起眼睛享受着初升的朝阳。
她好像回想起了自己来时的路,也明白了自己如此悄无声息出走的意义。
如果她这一路注定是要走的,那么势必是要留下一些什么,改变一些什么。
山脚下的城市渐渐从宵禁之中醒来,宋观南也起身,踏上了自己独行的长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观南一路走走停停,也看到了许多。
直到……有人拦下了她独行的步伐。
“没想到你销声匿迹这么长的时间之后,会先出现在老夫这里。”
又是一年未见,莫太尉依旧是精神矍铄,还乐乐呵呵地为风尘仆仆的宋观南端上了一杯茶。
宋观南静静地看着他:“有时候,我倒是很佩服莫太尉的洒脱。”
“老夫洒脱?你是不是累糊涂了?”
莫太尉意外地看了宋观南一眼。
宋观南看着意气风发的莫太尉,有些怅然:“我这一路都在想,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
“没有为什么,要是凡事都要问一个为什么,早就累死了。”
莫太尉没好气地看了宋观南一眼,随后把茶杯放在了宋观南的面前。
陶瓷的茶杯落在桌子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宋观南垂眸,看着杯子里面晃荡着的金黄澄澈的茶汤:“我觉得任重道远。”
莫太尉压抑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皱着眉头对宋观南说道:“你够累了,好好歇歇吧,瞅瞅你那个眉心,年纪轻轻的,中间那一条褶子都要比老夫还要深了。”
宋观南盯着茶杯里面晃荡的茶汤逐渐平静下来,才拿起来了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
听见莫太尉不满而抱怨,宋观南放下了茶杯,慢慢悠悠地笑了一下:“眉心的纹?那是我努力的勋章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观南吊儿郎当的模样反倒是让莫太尉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许的生机。
莫太尉看着面前不修边幅的宋观南:“你就这样回长安去?让文武百官都看看我朝的帝师是这一副疯样子?你是无所谓,可好歹也为你徒弟想想,人一个皇帝,有这样一个乞丐一样的师父?”
宋观南又是满不在乎的撇嘴:“你那么大年纪了懂什么,这明明是返璞归真,不被世俗迷了眼。”
要是单论言语上面的功力,莫太尉并不是宋观南的对手,他只能瞪着宋观南,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莫太尉无声的愤怒,宋观南知道这个时候要装傻,于是冲他嘿嘿一笑:“在您这住两天,好歹也不能让徒弟看见我这样,不然我这师父还要不要形象了?”
说着,宋观南把茶杯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太精细了,改天你得试试我在蜀道那边见过的煮茶方法。”
莫太尉怔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明白宋观南的意思,只能用不解地眼神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耸了耸肩:“很简单,粗茶,铁壶,一撮盐,煮开了就行,很解渴的。”
说完之后,宋观南直接起身,拿起随手放在一边的包袱和睚眦刀,慢慢悠悠地往安南府府君的府衙外面走。
莫太尉又无奈又关切地瞪了宋观南的背影一眼,却还是关切地喊道:“走山路走惯了?看着点脚下的门槛?”
宋观南回头,冲着他露出一口白牙,说出的话却不是什么好话:“得了,知道了,怎么才四五年的时间不见,你就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
莫太尉看着宋观南潇洒离去的背影一个劲地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