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症状阿英写在了防疫手册里,郑家村每月上旬都会更新时疫症状后贴在广场宣传栏里,再由全村村花刘基先生绘声绘色的宣传解说。
不宽阔的房间里,狭小有限的地方挤满了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有人压低了声音无声抽泣,有人昏昏沉沉睡去,有人麻木的望着漏风的房顶,仿佛失魂之人。
这黄河决堤了无数次,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冤魂早就能填满整个河床了吧?
“大哥,就是这儿。”引着朱重八走到一个角落里,汤和指了指卷缩在墙角下的一对母子。
朱重八蹲下身,凑过去看,还没等他看明白,那孩子的母亲反应激动,一爪子抓了过来,朱重八赶紧让了一下,还好没被抓伤,但也足够看了个大概。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比阿英养的狼崽子大不了多少。
小小的身躯骨瘦如柴,蜷曲在母亲怀里,黑乎乎的小脸露出痛苦表情,整个人不停颤抖,有明显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出来。
“滚……滚……”
他的母亲很抗拒别人的目光,瘦弱身躯努力掩盖着孩子,嘴里胡乱喊着:“滚啊!不要过来!”
声音大了,也没有灾民看过来。
大家躺在地上,就像一堆堆喘息的尸体。可若知道孩子得了疫病,这群苟延残喘的尸体又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他们会激烈的喊叫起来,像黑色涌来的浪潮,将这孩子拽离母亲怀里,丢进院子里那口铁锅里活活煮沸。
这就是绝境下的人。
朱重八见过。
在凤阳府疫情之前,没有郑家护卫队的帮助,爆发疫情后,灾民们将源头责怪在第一个死去的病人身上。
他们将对方仅存的孩子丢进了黄河里,任由那孩子如何害怕哀求都无动于衷,嘴里恶狠狠的骂着“灾星”。
这种责怪毫无道理。
但阿英说过,人在面对绝境,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只是丧失理智的禽兽。
“别出声。”朱重八不想将事情扩大,如果确定是时疫,需要单独处理,他压低声音,闪电般探出手抓住母亲怀里的孩子,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一把带了出来。
那母亲宛如失去幼崽的野兽,露出森白的牙齿,恶狠狠的咬过来。
“汤和。”
“哎。”
汤和抓住女人肩膀,捏住后脖颈,轻轻一捏,女人就软趴趴倒地了。
朱重八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将孩子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果然孩子难受的表情缓和了些。
他朝抓住女人的汤和努努嘴:“带上她。”
汤和:“啊?怎么带?”
朱重八挑了挑眉:“抱着啊。”不是挺会抱女人的吗?
汤和闻着对方身上的臭味儿,长时间不洗澡混合着伤口腐烂的气息,和他喜欢的胭脂脂粉香完全不同,顿时哀叹起来,嘴里抱怨:“大哥咱们换换行不。”
“不行。”朱重八义正言辞拒绝:“我只抱你未来大嫂,别啰嗦,赶紧的。”
两人各自抱着人,悄摸摸趁着夜色钻出房间。
迎面冷风里夹杂着食物的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