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什么“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的”这样的话来哄她,也哄我自己。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我已经不会像年轻时那样那么喜欢自欺欺人了。
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我很清楚,在正常情况下,我妈确实不能陪我走到人生的尽头。
我们迟早会面临生离死别的那一天,只不过,我们都希望这件事能尽可能地往后延。
活到了这个年纪,我已经可以怒怼任何打着“我是为了你好”这样的旗号,企图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的人,可唯独面对我妈,我做不到。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她是我妈,她是如今这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对我说“我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并且会让我无条件接受的人。
于是,我点了点头,轻轻抱了我妈一下。
“我知道了,妈,我会好好考虑的。”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至少,要学会接受她对我的关怀。
我妈也回抱我:“绵绵,妈也不是一定要逼你,咱就试试,试不好,咱就不试了,好吗?”
我妈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地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触碰了我的逆鳞,我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和自责,我发现我做的还是不够好,让我妈到了这个年纪还在为我担心,还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的情绪。
我从很久以前就说过,我要开始照顾我妈,不让她再为我担心。
我也曾经一度以为我已经做到了,可知道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原来我始终还在原地,没有任何进步。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讲,我和我妈是很像的,自从顾醒死后,我妈就很少提起顾醒了,就像我,自从得知慕九言的死讯以后,几乎就表现得像是他从来都不曾出现在我的人生中过一样。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妈一直记挂着顾醒,就像我忘不了慕九言一样,他们永远都是我们心目中的痛。
可是为了不让自己深爱的人担心,我们几乎高度一致地选择了相同的方法,企图用假装无谓来粉饰太平。
“妈,再过一阵子就是小醒儿的生日了,我们一起去墓园给他过个生日吧。存希都这么大了,好像都还不知道他还有一个舅舅。”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堂而皇之地把顾醒的名字挂上了嘴边,在这个家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醒和慕九言这两个名字,几乎都已经成了禁忌。
我们害怕对方伤心,也害怕让对方知道自己伤心,所以一直假装无谓。
可我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朱姝曾经告诉过我,一个人受了重伤之后,如果想要彻底获得治愈,必须先把腐肉清除干净,一味假装,只会让伤口越烂越深。
也许,这个刮骨疗伤的过程是痛苦的,可我相信,我们终将获得痊愈。
从此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害怕在哪个时候忽然听谁提起某个名字,就心痛到不能呼吸,我们也不会在梦里梦到某个人,就轻易哭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