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奸邪可怖的笑声，让人闻之便皱眉，见之便作呕。

那两个小姑娘被一刀洞穿胸口，刚刚还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现在却成了两具叠在一起的尸体。

哭喊声夹杂在血腥味中，襄儒卿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要疯掉了，这一幕与十几年前青昔山庄的冲天火光重合了。

襄儒卿像是发狂了一样，水岛一郎用蹩脚的冀语对他挑衅着，可这些都比不上一个个倒在他面前的人对他的刺激大。

他用身体硬抗倭人的进攻，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刀，肩胛骨险些被砸断。

以前他没办法保护山庄，现在他想保护这个渔村，不死不休。

当刀刃划开水岛一郎的脖颈的时候，襄儒卿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后悔不该意气用事，应该留他一口气才对，不然就没有人证了，还可能被倭人反咬一口。

紧接着后背传来的痛感，他觉得自己又踩在了死亡的边缘。

曾经他多少次游离于此他都不曾怕过，唯有这一次，他怕了，他怕自己回不去了，因为这次有人在家里等他呢。

如果不能回去，木樨儿会哭吧。

不希望她难过，却也不能后悔了。但是他的妻子不是一般人，他对她有一万分的信心，她不会一蹶不振，可襄儒卿仍然担心她会被那些坏人推到谷底。

可惜没有如果，但是就算再来一次他一样会这么做。

看着水岛一郎的头颅落地，襄儒卿肩膀上还插着一把剑，他杀气森森地看向其余人，只说了一个滚字，那些人就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襄儒卿坚持着没有倒下，直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来到他身边，跪下，朝他磕了三个头，他突然开口道，“把那人的身首都藏起来。”

“恩公还活着！”

妇人大喜过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叫来了同村人，几个妇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拖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又按照襄儒卿所说，将水岛一郎的身子与脑袋都藏了起来。

襄儒卿伤势过重，说完话就彻底昏死过去了。

幸好这些妇人虽然害怕得手脚都在抖，却强忍着害怕一直照看着襄儒卿，但他肩膀上的剑不拔出来他还是会没命的。

尽管有人已经脚步不停地跑到城里去请大夫了，但是襄儒卿的呼吸越来越轻，妇人们完全束手无策。

等到大夫被连拉带拽地赶到的时候，当时天已经变得橙红的时候，襄儒卿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襄儒卿的年纪比其中几位妇人的孩子还要小，看他这样自然是心疼的，更何况人家拼了命是为了救她们。

幸好这位大夫医术不错，拔了剑，清理好伤口又帮忙把人送去了城里。

日头西沉，光线暗淡，前路迷蒙。

一张用两根竹竿一床被单几条麻绳制作的简易担架上，是奋不顾身救人的襄儒卿，担架下是悬壶济世的医者，知恩图报的妇人。

襄儒卿昏迷了足足三天，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邱白带人彻底围剿了渔村里的倭人，生擒二十余人，都已经喂了药，绑了手脚，堵了嘴巴，控制起来了。

忧的是倭人丧心病狂引燃了村子里的火药造成了多人伤亡，整个村子都付之一炬，且还流传出他襄儒卿失踪身亡的消息。

这些，襄儒卿都是从那几位照顾他的妇人处听说的。

她们声泪齐下地控诉倭人的种种恶行，杀害青壮年与老人，留下妇孺圈养，还做出许多荒淫无度的事情，现如今更是毁了她们的家。

“那日恩公救我们出来，听闻有朝廷带军队赶去，可那些人却点燃了火药，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被扑灭，我们的村子全毁了……”

这些妇人按照襄儒卿所说来到城里向衙门官府寻求帮助，一开始官府还不愿意插手，因为倭人给了他们不少银钱好处，谁也犯不着和钱过不去，况且又是一群妇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幸好邱白派人去了官府，一来是为了共同处理渔村的事情，二来也是叫当地的官府知道朝廷对这些事情很重视，别存什么小心思，这下官府对这些妇人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原本大家想着回村子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结果就看到满地灰烬，众人只得待在官府安排好的住处等待。

那几位被襄儒卿从水岛一郎手中救下的妇人，怕给恩公招惹什么麻烦，便没有声张悄悄地把人送到医馆。

想着等人醒了再说，或者等火扑灭了衙门有功夫来搭理她们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三天，大夫说襄儒卿今天或许会醒过来，如果醒不过来再去官府通报。

万幸的是襄儒卿醒过来了，知道这些事情后他止不住地叹气，“还是我的能力不够，就连两个孩子都没救下来……”

一想到那两个小姑娘，谁能不心疼啊。

“恩公，您舍命相救，对我们恩重如山，是那群倭人太可恨，若不是他们怎么会死这么多人，您可千万，不要自责啊。”

除了轻叹一口气，襄儒卿再无别的方式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劳烦与我仔细说说。”

“现在外头乱得很，当兵的和衙门的也分不清谁是谁，都朝着我们那个村子去了。”

“军队领头的人你们可见过？”

妇人们摇摇头，这些天她们要么是在医馆，要么是在衙门安排的宅子，只是见到外头乱得很，却不知道究竟都是因为什么。

来这里照顾襄儒卿的，要么是年轻一些有些力气比较灵巧的，要么是受过襄儒卿帮助的，特地来此报恩。

看着这些妇人懵懂的表情，襄儒卿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瞧瞧稳妥些。

但是他的伤势过重，想要立即就独自外出有些困难，都不用人劝，襄儒卿自己下床后就立刻乖乖躺回去了。

腿上，腹部，肩膀都是伤，内伤外伤一样不落，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地方痛全身上下跟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