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得空前的大。
沉甸甸的雨珠落在地上,混在之前的积水里,砸出了一片又一片转瞬即逝的雨花。
童鹿双手撑着伞把,艰难的在满是水坑的路面上走着,即便再怎么小心,她的鞋子和裤脚也都避免不了的全湿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路灯在雨丝中孤单的亮着,地上的影子也只有她一个。
童鹿围着酒店绕了一圈,但是却没有看见程宴的身影。
她怀疑是不是对方骗了自己,他压根没回来时,马路中间忽然有一辆车呼啸而过。
童鹿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握着雨伞,目光也下意识朝那边的方向看过去——
马路对面的屋檐下,程宴正坐在那儿。
他挑的地方是一个商场门口,此刻商场大门紧闭,前面的台阶一半落在屋檐下,一半延伸在雨水里。
程宴坐在最上面,两条长腿大咧咧的支着,一只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指间夹了根香烟。
他像是淋过雨了,头发微湿,额前原本的碎发有些打缕,一张脸看上去白的像雪。
其实程宴这样的肤色和长相在男生里面,是有些阴柔的。很少有男人像他这样白,看上去这样干净。
可是偏偏他的气质又有些硬朗,哪怕平日里经常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姿态,但是他周身弥漫出来的却也是强势气息。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他顶着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坐在那儿,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却一点不会叫人察觉出可怜的气息,顶多是多了一些清冷痞气。
童鹿定在原地望着对面几秒钟,接着绕过栏杆去街尾的斑马线那边走到马路对面。
走到程宴附近时,她将伞收起来。
周围满是潮湿气息,她没有多在意,也没出声,就那么沉默的坐到了他旁边。
程宴听见响动,许是知道来的人是她,他也没动弹,甚至都没回头。
手里夹着的烟燃尽了,他又偏头续了根新的。
周围风很大,蓝红色的火苗在风中轻颤,他左手拢在火苗前头,烟咬在唇边。
其实童鹿很少见程宴这种模样,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C世界」时的样子,清冷,矜贵,打眼一看就是位居高位的掌权者。
要么还有私底下相处时,一身的散漫慵懒,一直垂着眼皮懒笑插兜逗人的样子。
像今天这种有些冷硬,又带了些破碎感在身上的情况,童鹿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她今天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刚刚冲出门来找他这件事情上面。
这会儿真的找到他,她反倒是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说什么了。
雨势渐渐有了变小的意思,台阶前的水洼依旧不停被砸出大小不一的水花,雨水将天地相连,静下心细看倒也有些意境。
童鹿心里面有些急,她握着合上的雨伞坐在那儿,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后来,还是程宴先出声了。
童鹿来时他燃起的那根烟抽尽了,这会儿他又续了一根。
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半空中明明暗暗,缭绕的烟雾混着水汽,遮了程宴小半张侧脸。
“之前在餐厅见到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一个,是他后来的儿子。”
其实这些就算他不说,童鹿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此刻真的听见他自己亲口提起,她不知为何,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她有些担心的朝他望过去:“程总,你……”
她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也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该安慰他,所以“你……”了半天,也没接上后面的。
程宴觉得有些好笑,他侧过头也看了她一眼,唇角要笑不笑的勾着。
“怎么,想不出安慰的话啊?”
童鹿有些懊恼自己此时此刻的笨拙,她张着嘴巴在那里又想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
“程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打开雨伞重新冲进夜色里,像是怕程宴会临时离开似的,她跑了两步之后又不放心的回头。
“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啊!一定要等我!”
程宴根本来不及问她要干什么去,纤细单薄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其实她的担心是有些多余的,程宴在这里已经坐了几个小时,怎么可能她离开一会儿就忽然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