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吧,刚才不就是来了个凑热闹的吗?以为随便意思意思抄两页经就行,然后一听要抄100遍,直接吓跑了。”
“你们说这个女孩子能坚持多久?”
“这么冷的天儿,她看着也挺娇气的,顶多十分钟吧!”
……
琴姨听着旁边那些人的小声议论,心里面跟着着急。
她站在门口一直在朝童鹿那边招着手,想趁着还没开始前,把小姑娘叫回来。
但是童鹿却好似铁了心一样,安静跪上蒲团之后,直接就拿起了笔,又将宣纸铺开。
她看上去纤细瘦弱,可是跪在那里挺直腰杆时的样子,又好像比谁都坚挺。
下一刻,她将经书翻开,提着笔,落下了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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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西城的室外温度大概是零下15度左右,寺庙处于山间,温度可能相对而言还要更低。
七点一过,晨曦从东方升起,阳光照过的地方可能会暖一点,但是和零下15度的超低温相比,也并不能解决什么困境。
童鹿大概抄了一个小时,已经感觉手指尖冻得发麻。害怕后面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她时不时的举着手放到嘴边呵气取暖。
前面的住持还是一如往常,沉静的拿着毛笔起落,他仿佛早已习惯了各种天气,这样的温度也并没有让他表现出任何不适。
在这一刻,童鹿才忽然有了一些修行者的感受,她不敢再多浪费时间,手指缓得差不多,便又重新提笔落字。
经文一遍一遍的翻,宣纸一张一张的被写满。
从清晨到到日落,童鹿已经抄满了七八十遍。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跪坐的发麻发胀,之前几次起身活动几乎也无济于事,手指关节处,也起了几块红肿的冻疮,几个指头现在就好像几根丑陋的萝卜一样,比以前粗了两三倍。
童鹿已经有种到达极限的感觉了,可是她不可能让自己就这样放弃。
前排的住持这会儿像是抄完了,他扶着一旁小沙弥的胳膊缓缓站起身。
转过身时,童鹿与住持的目光相交,对方深瞳无波,并没有在看见她时惊讶,也没有无视。
“你留下照顾这位施主。”
他的话是对旁边的小沙弥说的,对方听见,恭敬的抬手弯腰,回了句:“是。”
童鹿此刻已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有力气假客气,哪怕她心里已经有了对那位小沙弥的愧疚。
她不再瞎想,拿起笔重新让自己静下心继续抄经。
夕阳西沉,夜幕来临,童鹿抄完最后一遍经文时,手都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心底却是翻涌着。
院子外头此刻一个人也没有了,大家似乎都没耐心等一场成功概率很小的结果,琴姨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店里的电话,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需要她处理,没办法,她只好和童鹿打了声招呼,转身先走了。
这会儿童鹿心间的喜悦没有能马上分享的人,但是没关系,她自己替自己开心已经非常足够了。
小沙弥年纪还轻,见她真的坚持下来时,眼底不禁还是闪过惊讶。
他收拾好小桌旁那一大叠厚厚的写满经文的宣纸,接着来到童鹿身旁。
“小施主跟我走吧,师父一直在里面等你。”
童鹿点点头,刚迈开一步,两条腿就好像失控似的,无力踉跄一下。
小沙弥见状赶紧扶住她,急忙寻问:“小施主,你还好吗?”
童鹿勉强抬头,又摇了两下脑袋。
“没事,我能走,但就是好像得麻烦您掺着我一点。”
“行,我不松开,你放心吧。”
进到内室时,童鹿感觉到满室的暖意朝自己扑了过来。
住持正坐在一个地炉前面喝茶,他双腿盖了厚厚的一层毯子,见童鹿过来,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坐。”
童鹿由小沙弥掺着过去坐下,住持又安静的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将茶杯握住时,她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感观都聚到了手心里,手心渐渐变得温热,四肢也慢慢的又有了知觉。
远离了抄经时的严肃气氛,那位住持看上去更加面善和蔼,他见童鹿缓得差不多了,便微微笑了下,问:“你是第一次来庙中吗?”
童鹿点点头,回:“是的。”
住持笑意更深,又说:“是专门来找我求平安符的?”
这个问题让童鹿有些迟疑了,想了片刻,她还是照实回:“不是,我是陪着别人过来的,到了您的院子前面,才听到了求符的事。”
住持听了她的话,也并没有很惊讶,接着问:“那这个平安符,你是求给自己,还是求给别人的?”
“求给一个我想感谢的人。”
“感谢的人?”住持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童鹿不太清楚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思考片刻,只道:“他是……照亮过我世界的人。”
住持笑意加深,没再问别的问题。
他抬手从左侧的书桌上,拿起了一个木盒,木盒打开,一个亮黄色的平安符出现在里面。他又从旁边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红棉袋,将平安符规整放了进去。
看见住持将棉袋递过来时,童鹿一脸虔诚的将其接过。
住持看着她,极有深意的又笑了笑。
“种善因,得善果。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