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鹿坐在沙发前,看着程宴打开电视机时,表情欲言又止。
她看上去有话要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向那边的程宴。
“我们不是要工作吗?”
程宴头也不回,拿着遥控器来回翻着上面的影视目录,语气自然的回:“对。”
这回童鹿真的有点忍不了了,她说:“所以,你说的工作,就是我们一起看电影?”
“公司旗下的影音门户网,最近要找一个品牌代言人,底下报上来一些备选艺人,他们让我在里面选一个定下来。”
他的话倒是让童鹿有些没有想到,只不过她沉默了几秒钟,还是问:“所以这件事,和我们要看电影有什么关系?”
程宴挑着眉毛回头看了她一眼,“如果要给影音网找代言人,那首先要看看那个艺人的演技过不过关,集中的看一些他们曾经出演过的电影,算是最简单直观的判断手段了。”
童鹿恍然着“啊”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可是一般找代言人,不是应该最看重对方的商业价值吗?”
虽然确实演员要有演技,才能在圈子里走得长久。
可是品牌方找代言人,从来都是从收益角度出发的啊,业务能力好又有人气的当然最好,可是一般来讲,人气不是应该排在业务能力前面作为参考吗?
她看了一眼程宴找到的那些电影目录,里面的主演全都算不上最炙手可热的顶流。换句话说,找那些人当代言人,目前能带来的收益并不高。
程宴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在意的样子。
“选择代言人应该考虑的是长远发展,而不是眼前的一些短暂利润。随便找个顶流割一波韭菜确实可以,但是对于我们而言,这种没必要,因为C世界自己的商业价值已经足够了。”
童鹿没再说什么,只沉默着点点头。
程宴后来找了一个穿越题材的爱情片,里面的两个主演都是当下小有名气的演员,属于才有些出圈,但是还没到行业顶部的程度。
恰巧他们两个都是备选代言人,看一部电影就能一起考察两个艺人的演技,也算变相节省了些时间。
因为剧本做得不错,童鹿很快便跟着剧情投入了进去。她看得时候非常认真,程宴偶尔回头瞧过去,基本上都是看见她维持着一个姿势一直没动。
这部电影讲得是一个男孩子想要拯救初恋来回穿越在【现在】与【未来】的故事,编剧将剧情编排的合理缜密,处处是伏笔,几次反转再反转,看得人非常过瘾。
童鹿一直沉浸在剧情里,只偶尔有几次看到男主的演技用力过猛有些出戏,其余时间她都看得非常投入。
好的电影,看过后会让人如大梦一场一般。
而童鹿这一次,就是这种感觉。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一一闪过的工作人员名单时,还有些没回过神。
程宴在她旁边抱着双臂靠着,目光也没有离开屏幕。
半晌,他问她:“看出来什么了?”
童鹿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要观察演员演技这件事,她沉默着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斟酌着说:“扮演女主的那个演员整体塑造性看上去更强一些,而演男主那位……可能是太努力了,有些桥段演得有些过头。”
童鹿不敢说得太绝对,尤其是这种竞争类的情况。
可是哪想,程宴听完她回的,却说:“不是在问你他们的演技。”
童鹿有点意外,转头看向他:“那是什么?剧情吗?”
程宴明显挑了下眉,接着点点头。
“也算剧情吧,看出来什么了?”
童鹿这回有些迟疑,隔了两三秒钟,才试探着回:“嗯……题材很新颖?剧本也比较扎实……”
程宴有点没耐心了,看着她直接说:“不感觉因为女主的选择,而让两个人耽误浪费了很长时间吗?”
童鹿很不解,表情满是疑惑。
“怎么了?她的选择有什么问题吗?”
“她如果一开始就选择男主,两个人不至于拖到中期才开始携手解决问题。”
童鹿听到这个,仿佛一点也不认同的模样,直接摇摇头。
“那不一样。我不感觉女主的选择有什么问题,她在自己的时间节奏里,做了那个时间段该做的事。我们处于上帝视角,或许会有些替他们着急,可是她处于自己的时间轴里,她看不见未来,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而她选择相信男主的时间,算是最正确也最好的时间了。”
她顿了下,像是还有话没说完似的,又小声补充了句:“如果她早早的就相信男主了,那这个人设不就是恋爱脑了吗……女孩子最要不得的就是恋爱脑的。”
童鹿这话明显的让程宴一愣,他深深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莫名奇妙又笑了下。
“女孩子最要不得的就是恋爱脑?”他语气意味深长的哼笑了一下,接着又不经意的回过身,拿着遥控器重新换了部电影,“行,继续吧。”
后来他们一整天差不多看了四部电影,从天亮看到天黑,中间吃饭都是程宴打电话叫人从酒楼打包回来的,他们吃好之后便又继续。
算下来,童鹿差不多全神贯注了七八个小时,所以第四部电影看到一半时,她累得有些忍不住昏昏欲睡。
程宴后来无意回头瞧见她眼皮耷拉着又马上强迫着睁开的模样,看着又好笑又可怜。
他实在不忍心再让她继续,便说:“困了就进房间睡觉吧,几十部电影呢,要不然今天也不能全看完。”
童鹿下意识的坐直身子,眼睛狠狠的用力睁了睁,摇头。
“我不困,我们继续就行,用不着管我。”
程宴早就熟悉了她爱逞强的习惯,这会儿看了她两眼,倒也没再管。
后来差不多又过了十分钟,他再回过头,小姑娘已经自己挺不住,脑袋歪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她看上去真的累极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也没有睡好,这会儿,哪怕是姿势非常别扭,她也看上去睡得非常沉。
程宴拿起遥控器直接把电影静音暂停,接着起身,轻手轻脚的把她的双腿抬到了沙发上。握着她受伤的那只脚时,程宴很小心,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轻。
后来他又拿了条薄毯盖在了她身上,做好一切时,他看着她恬静安睡着的脸庞,忍不住蹲下俯身靠近。
童鹿平时虽然性格温和,但是那张脸却是艳的惊人。他记得以前宋知北他们在见过她之后,就给过一个形容,说她漂亮的非常有侵略性,让人没办法忍得住不去看她。
对于程宴而言,其实皮囊这东西他并不是很在意,可是宋知北的形容,他确实有点赞同的。
童鹿确实漂亮的扎眼,无论平时化不化妆,她媚眼间的艳丽都非常明显。
可是如今她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那股艳色淡下去了,取而代之的只余下乖巧和安静。
程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会有一种,无论她醒着还是睡着,他都喜欢的要命的感觉呢?
他一直蹲在那里,看了她好半晌,最后低下头,轻轻隔着刘海,在她的额上落下一记吻。
片刻,他伸手拂了拂她脸颊上滑落的碎发,轻声低喃。
“这么不想做恋爱脑啊?”
他轻笑了一下,顿了顿,又道:“既然这样,那这个恋爱脑就我来当吧。”
身后的手机在这时忽然响起,他一瞬间皱起眉毛赶紧转身拿起来挂断。看了一眼是王助的电话,这个时间给他打过来,应该是工作上有什么着急的问题需要他处理。
程宴没再浪费时间,拿着手机一边回过去,一边往书房的方向走。
开门的刹那,他“喂”了一声,两三秒后,随着关门的动静“咔嚓”一下传来,他的声音也完全隐在了房间里。
与此同时,一直安静的身在沙发上的童鹿,也在这时,忽然仓皇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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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刚在程宴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童鹿就有些转醒了。
只不过那时精神还很混沌,困意又很足,她潜意识里就想继续睡。
后来她隐隐的能感觉到程宴好像离她很近,一直在看她。那种在别人靠近时,身体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马上便涌了出来,原本的困意也渐渐清醒,她想睁眼,又不太敢睁眼,就那么一直挺着感受着程宴注视她的目光。
起初童鹿也不知道为什么的,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可是后来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程宴的靠近,也感觉到了那个吻。
那一瞬间,童鹿盖在毯子底下的手不自觉的狠狠捏紧,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一样,只余下震惊和慌乱。
而后来程宴说的那些话,更是在她心头又猛猛砸了一下。
现在她躺在这里,整个人看着一动未动,但是脑袋却是乱极了。耳边更像是响着无数道声音一样——
【程宴喜欢我?】【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亲了我是因为喜欢我吗?】【所以这段日子这么反常,也都是因为他喜欢我?】【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童鹿形容不上来自己现在的感觉。
其实之前程宴的一些举动,和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是会让她有些错觉的。
可是她一直清醒着,哪怕有时候她自己心里会过界,她也还是不断提醒着自己要清醒。
她知道自己和程宴之间的差距,无论是从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上看,他们都并不般配。
如果程宴想的话,以他的条件,他足以匹配比她条件好千倍万倍的女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直被她当作星星仰望着的人,现在居然……喜欢上她了吗?
童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脑海中还有不同的声音在反驳着她,她脑子乱,心更乱。
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念头:她要走,她现在就得走!
这个想法清晰的从童鹿脑袋中冒出来的时候,她立马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脚腕上的伤还在隐隐的发疼,但是她顾不上太多,直接弯下身把拖鞋穿上。
虽然客厅离书房距离很远,童鹿却也没敢发出太多声响,她甚至连拐杖都没敢拄,深一脚浅一脚的扶着墙,挨着墙根无声的挪到了主卧那里。
除了手机之外,她就只有自己的外套和包了,昨天程宴在她睡前都全部帮她拿到了主卧里头,说是方便她自己找东西。
这会儿她把外套穿好后,拿起包包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和过来的时候一样,她动作还是那样轻,哪怕挪的很慢,她也尽量控制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就想着离开,她或许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或者干脆就当那会儿还在睡着,努力把那个吻和那些话抛之脑后……
只要她能装糊涂,那她和程宴之间,就还是什么都没变。
可是童鹿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了。
她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没办法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她现在心里面非常乱,她不知道自己一旦再见到程宴时,会是什么反应。而如果他发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真的要当面和她说起来,她又该怎么面对。
童鹿知道自己现在有点鸵鸟思维,她也知道遇到事情只想着逃避是不对的。可是目前为止,她除了逃走,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童鹿就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尽量无声的快速的往门口挪。
她冬天的鞋向来都是厚实的雪地靴,很好穿。但因为她现在脚还是肿的,穿起鞋肯定比平时要困难吃力。
她弯着腰拎着靴子,一点一点把疼肿的那只脚往鞋里面伸。
这时,身后忽然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童鹿吓了一跳,手里的动作一抖,一直用单脚努力维持着的平衡也瞬间被打破。
眼看着整个身子都要往前倾了,她下意识的就踩实了那只脚。
片刻,钻心无比的疼痛直接从脚腕处窜了上来,就好像昨天从楼上跳下来时落地的那刹那一样,童鹿疼的直接坐到了地上。
身后有凌乱又迅速的脚步声传来,童鹿还没有看清程宴的脸,整个人就先被他抱了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身上迅速下降的超低气压。
他生气了。
童鹿被重新安置到沙发上时,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