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信不过山西人,李穹是信不过晋商,崇祯末年最给鞑子卖力的便是他们,努尔哈赤亲在归化城赐席请晋商入后金为官,史书中历历在目。
不得不防啊,万一不走热河一线,必定是寇关娘子关,一旦进了河北大平原,他们的骑兵可就撒了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拦不住。
娘子关正好卡在河北和山西的腰眼间,凭借那里的天险,骑兵根本无用,步兵也展不开阵型,一点点消耗的话,不用李穹救援,在陕西长安的正元帝就会将重兵东移,以骑射为主的准格尔部将要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还有一点,直隶总督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一旦山西有变,直隶的兵直接长驱而入接管了山西,来个神兵天降,打山西一个措手不及。
不能让准葛尔丹劫掠山西呀,那他可赚大发了。
总督请贾琏后堂歇息,自与属下们商议要不要听亲王的令。
贾琏却拉住了那位给自己献茶的主簿,说要与他聊天解闷。
自然应允了他,那主簿客气地请贾琏进了后堂,贾琏见四下无人后,便问了他名姓。
“下官乃是苏州府李大人的学生,姓詹,单字一个会。”
“可与我家有旧?”
詹会轻轻笑了起来:“也算有旧。琏二爷可知苏州府的李大人与亲王府林王妃家的事?”
贾琏怔住了,他哪里知道去,他去苏州只办过一件事,私卖林家的家产。
詹会道:“琏二爷是贵人多忘事呀,那一年您去苏州办事,李大人还是苏州县令呢,直到了王爷带着王妃回苏州后,王爷做主将林家做起来产业,我老师才结识了王爷呐。”
“哦...”贾琏有些羞惭,早年办的这些事儿,可真叫一个不地道,吃林家的绝户,可真是丢尽了贾家的脸。
詹会是个知根知底的人,见贾琏面上不好看,便把话题移开:“李大人能与王爷相识,又与林家多相往来,自然平步青云而上。学生也因此外放到此勘磨一二。”
贾琏转瞬明白了意思,这个詹会拐着弯的要与李穹挂上关系啊。
那边妥了,自己就能安抚住他。
“只要这事能成,凭老兄的功绩,王爷那里自不会薄待你。”
詹会大喜,他为的便是如此啊,他老师能凭借与林家的买卖交情青云直上,自己为何不能?
平时没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机会再抓不住,那也活该自己没官运了。
“可有下官能做的事,但请吩咐,绝无二话也。”
“好!只要能促成直隶出兵娘子关,詹兄当记一大功。”
“此事极易!”
“哦?敬请赐教。”
“只要王爷允准一事,保准直隶兵马全员奔赴娘子关?”
“何事?”
“查抄通敌之晋商也。”
“嘶~~~”贾琏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詹会啊,这是要发国难死人财!
通敌不通敌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李穹要是答应下来,晋商能折损三分。
詹会双手抱怀轻轻说道:“王爷所行的是大事、国事,下官甚为仰慕,恨不能与王爷牵马坠蹬以效犬马,绝不会害王爷半分的名声。但若想要直隶上下出工出力,乃至与敌军死战,不舍一些外人,怕是不能尽全功。”
“可要是成了滥杀无辜,王爷必不能应允。”
詹会哈哈一笑:“琏二爷,您尽管着放心。绝不会杀错一人!”
“岂有不杀错的道理。”
“因为”詹会两眼露出凶光:“江南商人早就对晋商不满久矣,他们手中多有晋商的一些证据。只是没机会拿出来罢了。”
贾琏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啊,晋商得势便是徽商、浙商、苏商等的失势,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詹会不用问也是苏商托起来在直隶的代表,别看官职不显,必有他的用处,如今不就献了绝户计么,晋商可是危矣。
迟疑间,不敢应下来,詹会便劝他不如去信问问王爷之意。
贾琏只好告辞,回了馆驿,便动用密谍司的渠道给李穹去信,详细说了詹会的过往。
有飞鸽到了热河城,李穹抱着怀想了半晌,果然资本之间只有利益和血腥,哪有什么温情与儒雅。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李穹思索良久才与贾琏回信,可抓不可杀,可罚不可抄;放小抓大,许直隶总督特权,查抄山西官员,自有懿旨与他特权。
看着鸽子飞走,李穹冷笑起来,这等事他能不懂么?
罢了,资本的事,由得资本玩去,能赚亏心钱,便要选好坟冢,哪有只赚不赔的道理。
办完这件事后,李穹脱了短衫,换上了亲王朝服,小小酒肆里面乌压压站满了密谍司的飞鱼服。
“走吧,咱们也去迎迎王子腾,还真敢进热河啊,不知道他见了本王后,是何种的面色呢!”
推开酒肆的大门,一行人鱼贯而出,街道上来往的百姓纷纷跪倒,李穹站在街心,听着城头呜呜吹起的号角,冷冷一笑,忽然爆炸声轰轰的响起,当即加快了脚步,贾探春这个丫头真是连她爹一起炸啊。
不能不炸了,贾探春躲在城头一处敌楼中,咬破了嘴唇听着外面的枪声骤起,一丝血迹流了下来。
她真没想到自己爹竟然与王子腾并肩出现在热河城外,要知道不管是圣意还是六哥之意,都是要他杀了王子腾啊,他怎么能不顾贾家全族的性命,与王子腾一起叛降呢!
城外可不仅仅是王子腾与贾政、史鼎,还有说不清的敌军正在纵马而来。
贾环推门而入:“姐!快走!王子腾有防范!”
“走?”贾探春缓缓站起了身:“能去哪?便是伱我回了京城,能洗脱贾家叛敌之罪么?”
“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趁着敌军被拦住了,我先将你送到安全之处,自有人出面杀了王子腾。”
“不!”贾探春自怀中掏出一颗手雷:“环弟,你走吧,姐姐还有一个机会呢!只要让我见到王子腾和...他,我便能有个近身的机会。到时...”
“到时怎样?”
“谁?!”
支呀一声,敌楼的房门被推开,贾探春看见来人后,双眼一红,身子一软,人瘫在了椅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