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对扮演魔尊这件事驾轻就熟。

他可是真真切切在魔道九宫面前扮演过魔尊，连最忠诚的下属，最包藏祸心的下属们都没能发现一丝破绽。

什么，你说那时候有大自在幻象遮蔽，看看我手上的剑，再说一次怎么样。

核善的微笑JPG.

一回生二回熟，齐光对扮演魔尊毫无压力。

他微微侧过头，似是不经意间瞥了金山一眼。

那个已经在他气势下被衬托成随从的恶神，祸害数座神山的邪魔在魔尊，哪怕是只与魔尊有着三分相似的齐光面前，也显得如此羸弱，不堪一击，如此渺小，如同蝼蚁！

男人容貌美的近妖似仙，有摄人心魄的魅力，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仿佛是一条头角峥嵘的巨龙正隐没在云雾中，偶然露出的一鳞半爪却足以让人目眩神迷，顶礼膜拜。

他一身白衣，腰佩长剑，神资高彻，远望有如仙尊降世。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仿佛融进万古的黑夜，世上一切可堪称伟大的存在在他面前完全没有了存在，他本身便是道，便是法，便是天！

原本令金山痴迷的容貌此刻却令他不敢直视，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中冷淡与兴味，高傲与平静，淡漠与肆意并存的目光，将世人与他之间划分出层层沟壑，他与人世间隔着重重屏障，隔着天与地！

这个在此地兴风作浪，由世人怨恨浇灌而出的生灵终于明白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人。

似是有整个世界的憎怨仇恨通通缠绕在他的身上，至死不休，这些憎怨全部堆砌在一起，汇聚成他身上庞大黑暗中最微不足道的边角。

他睫毛微颤，红润的唇边绽开一抹微笑。

一瞬间，那浓重的艳色，世人不可望亦不可即的风景展露在金山面前，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终于明白了何为恐惧。

在他轻声问出那句话后，如同平地惊雷，炸地金山一个激灵。

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按照他的语言开始回想，仔细斟酌自己从初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他意识清醒地颤抖，身体却诚实地迎合。

“我……我……我………”

“你急什么呢。”

那人轻轻道，语气不咸不淡，却令他望而生畏。

越是惊恐，他脑海中的画面便越是快速地闪过，忽然他仿佛在意识中搜寻到了相似度极高的身影，瞳孔一缩。

不受控制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是我诞生的时候就一直有个声音问我想不想要活下去，变成最强的妖魔，无人敢于违逆，我答应了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卷天书，天书的名字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中忽地生出一簇火红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神魂，誓要将他的元神焚烧殆尽，那火焰投体而出，一瞬间便已经将他的元神灼烧大半。

齐光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捏住那两团火焰，入手触感却并不灼热，反而异常湿润滑腻，好似触手一般，把齐光恶心地不轻。

他铁青着脸，也不敢想自己手里捏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只恨自己反应太快，没来得及戴手套。

画面一时十分惊悚，三根修长如玉的指尖捏着两团火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那火红的东西从金山眼中向外拉出长长一条，与齐光僵持了一瞬，然后迅速被施加了一点力量的齐光拉拽出体外。

好像软虫，还在不停蠕动，犹如活物。

齐光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脸上的微笑僵住，艰难地将手中的东西举到眼前，看清了这个东西的本来面目。

两根正在疯狂扭动的红线。

齐光眯了眯眼，第一时间回想起那个恶心地差点让他吃不下饭的东西。

看来是真和魔道有关啊。

突然他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唇角上扬，曼声道：“要不要吃了它。”

金山蜷缩在地上，浑身的疼痛与天性中的服从敬畏令他只能瑟瑟发抖，呐呐不敢言。

魔尊在意识里发出一声冷笑。

齐光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感叹道：“这可是好东西呢。”

金山抖得更厉害了，宛如筛糠，原本霸气侧漏的黑山老妖风范已经消失殆尽，现在的他好像被满脸狰狞的屠夫举起沾满鲜血的大砍刀即将劈在自己身上分尸的小白兔。

齐光总算真心实意地露出一点微笑。

黑色霸气的外衣在地上打滚后虽然依旧鲜亮，山石的黑发在地上饱受蹂躏后虽然依旧油亮，他望着齐光的眼神中刻满了恐惧。

齐光挑了挑眉。

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劲？

他若说害怕很正常，毕竟齐光哪怕指模仿了几分神韵，那也是在沧澜界无数天才辈出中横压一世，传奇中的传奇。

和金山这种元婴期妖魔的差距就好像全球恐怖分子头目和穷山恶水里村级恶霸的对比。

但是再如何是个村级恶霸，依旧是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元婴期。

没有那么不堪啊。

【呵呵。】

魔尊平和道：【他已经快被蛀空了。】

自从来到这个，魔尊地存在感锐减。

【你还记得魏劫吗。】

【哦，毛蛋啊。】

齐光故意道。

【呵，魔气入体，他吞噬神明，留下一张张神皮，有需要的时候便钻进去，伪装成神。殊不知他修炼，吞噬得来的力量也在同时侵蚀着他，最开始的山神已经被吞噬了。】

魔尊的声音无时无刻都平静自若，齐光却总能从中听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嘲讽，与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愤世嫉俗 。

【他的元神，记忆，自我，从一开始便是一张脆弱不堪的纸张，只是容器上的花纹而已。】

齐光沉默下来。

半晌，轻轻叹道：【的确和当年的魏劫很像。】

魏劫是被侵蚀地只剩一点自我意识，而金山，他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自我。

他的性格是早就被设定好了的程序，他的人生严格按照作家笔下的命薄安排，被推着前行。

现在在地上痛呼，瑟瑟发抖的真的是金山吗，那个满眼惊艳倾慕，笨拙地讨好他的是真正的金山吗？还是残忍地荼毒数座山神，无数生灵的才是真正的他。

齐光不得而知。

他毕竟没有魔尊的眼力。

沉默半晌，他蹲下身，第一次在这位妖魔身上展开自己亲手封印的探听心神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