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结果出来了。张老汉购买了两桶散装白酒，招待客人。还购买了两桶醇基液体燃料，用于宴席烧灶炒菜用。这些都被放在厨房。燃料包装为白色塑料桶，没有特别标识。

张云鹤看到装有燃料的塑料桶后，误以为桶内装的是食用白酒。随后，便将误以为是酒的醇基燃料，倒给宾客饮用。

后来，张云鹤看到其他塑料桶后，意识到酒可能倒错了，却没有告知张老汉，仍拿着混装有醇基燃料的酒壶，去灌白酒，继续给宾客倒酒添酒。

甲醇是一种透明、无色、有毒的挥发性液体，可经呼吸道、皮肤、消化道进入入体，而引起中毒。

醇基燃料属于易燃、有毒的危险化学品，张老汉违法购买后，没有将燃料，存放于一般人无法接触的地方，进行妥善保管，亦没有按照相关规定，对生物燃料桶，粘贴醒目标签，以致于宾客误食，发生四人死亡、多人中毒的严重后果。

众人唏嘘不已。

原野发言：

“在这个案件中，负责倒酒添酒的张云鹤的表现，不合常理。不合常理的地方有两点：第一，当他去厨房取酒的时候，厨房里有没有其他人，他是否询问了其他人，他为什么会误判醇基燃料是白酒呢？两桶白酒上面，都写着 ‘白酒’，一桶醇基燃料上面什么也没有写，他是凭什么认定那一桶什么也没有写的，是白酒呢？他是自己自行误判的呢？还是受了别人的误导？如果是被别人误导，那这个案子，结果就要改写了，是谋杀，而不是过失杀人。第二点，张云鹤既然能够被聘为倒酒人，添酒人，我想，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吧？能有这样的差事，我觉得，他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天选之人，应该能言善道，智商应该不差。而且，他一定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什么样的桶装的是酒，什么样的桶装的是醇基燃料，他应该是有经验的。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他还为什么会出现误判呢？真的是误判吗？还是故意杀人？”

凌寒：

“原来，张老汉把白酒和醇基燃料，放在什么地方？案发时，这些物品又在什么地方？凶手也许另有其人 。比如 ，厨师，那些在厨房里帮忙的人。他故意把醇基燃料，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把白酒放到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于无声处，制造视觉错觉，误导张云鹤错把醇基燃料当作酒水。难道，凶手的目标是陷害张云鹤？”

萧一发言：

“有一个细节，张云鹤也尝了醇基燃料。醇基燃料有毒，为什么他会没事？初三有篇英文课文，讲的是一个化学教授，在给学生们上一堂实验课。老师叫大家仔细观察，然后把一只手指，伸到一个容器里，蘸里面的液体，放在嘴里尝了一下，表情平静。同学们也学着教授的样子，用手指蘸容器里的液体，放在嘴里品尝，可不同的是，同学们在品尝后都make a face。

液体很难吃，可老师却表情很平静，一位同学问老师缘故。

老师说，这就是我在第一节课要告诉你们的。你们要学会观察。我品尝的那个手指，并不是醮液体的手指。”

白雪：

“你是说，当有村民说，酒的味道不对的时候，张云鹤并没有舔自己蘸了酒水的手指。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早就知道，大家喝的不是酒，而是醇基燃料。他就不是拿错，而是故意的。”

栾朗：

“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他也喜欢新娘？求爱不成，就想毁了对方？还是，与张老汉一家，有经济纠纷？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仇恨？”

江清蓝：

“除了死亡的四个人。中毒住院的有多少人？他们都是喝了醇基燃料中毒的吗？是否有没有喝醇基燃料，也中毒的人？甲醇中毒的潜伏期一般为2-24小时，少数长达2-3天，如同时摄入乙醇，则潜伏期会延长，重症患者会出现双目失明、神志不清、抽搐、呼吸困难、昏迷，严重中毒会导致死亡。也许，他才是凶手的目标。”

果拾绿：

“还有那些没有中毒的人，也需要调查。凶手知道酒水有毒，才能全身而退。”

万里天：

“我把大家的问题梳理了一下：

第一，调取录像，弄清张云鹤舔手指那件事儿 。

第二，了解哪些人有作案动机？

第三，弄清白酒和醇基燃料的摆放位置前后是否有变化。

第四，调查张云鹤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第五，调查是否有没饮酒也中毒的人。

第六，调查那些在这次事件里没有中毒的人。”

这个案件，发生在s市下辖的七区五县之一。白雪负责联系对方，开展工作对接。

下午，双方召开了视频会议。对方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张磊警官，向他们介绍了案件的最新调查进展。

第一，关于张云鹤。他是张老汉的远房亲戚，能说会道，是村里的大能人。当时，四人死亡，多人中毒。他一害怕，就觉得自己倒错了酒。现在，他又翻供了。那天早上，张老汉已经提醒他，厨房里有醇基燃料和白酒，千万别弄错。他也是很小心的。当他走进厨房，发现，有一个桶在一进门儿放着，上面贴着一个不干胶的贴纸，写着白酒，他才往酒壶里倒的酒。他进去的时候，厨房里有三个厨师在炒菜，还有一些来帮忙的邻居，人很多。他倒好酒就观礼去了。后来，有人说，酒的味道不对，他又回了厨房，发现，第一次倒酒的地方，摆着醇基燃料。这次，他是从挨着水缸的那桶白酒里，倒的酒。警方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在张云鹤说的那个第一次倒酒的位置，发现的也是醇基燃料的桶，而不是白酒桶。可是，张云鹤坚称，自己是实打实看到了白酒的标签，才装满的酒壶。此外，婚礼中，一直有摄影师在摄像，通过查看录像，张云鹤发现酒味道不对，确实舔了蘸过酒的手指。

原野：

“那么，是否有人把酒壶掉了包？假设张云鹤第一次灌满的酒是正常的，有人趁他去看婚礼，倒掉白酒，换上了醇基燃料呢？或者，把白酒的不干胶撕下来，贴在了醇基燃料上，在张云鹤倒好酒后，再把不干胶贴回白酒桶呢？”

张磊警官点头，表示收到了。

第二，关于没喝酒也中毒的人。经过调查，还真有一个，是新娘。新郎和新娘一直在敬酒和陪酒。新郎喝的确实是酒，也是张云鹤给他倒的一杯白酒。新娘喝的，却是自制的金银花草药凉茶，而不是白酒，是新娘的伴娘端给她的。伴娘说，她也忘了是谁递给她的了，说是别让新娘子喝醉了。目前，当地警方还没有找到此人。通过毒理和药理检测，在新娘子体内，检测出了钩吻碱。

提起钩吻，可能一般人并不知晓。但它的另一个名称却很熟悉：断肠草。钩吻，人称断肠草，又名大茶药，常见于村旁、路边、山坡草丛或灌木丛中，呈藤状爬行生长，根系发达，常与周边其他植物缠绕共生，其花和根茎的形状与一些常用药材，如“五指毛桃”“金银花”“金锁匙”等十分相似。全株有剧毒，误食者轻则呼吸困难，重则致命。

栾朗：

“这就有些奇怪了，凶手既然要用醇基燃料鱼目混珠，杀人于无形，新娘喝了假酒，凶手就达到了目的。又为何要用断肠草当作金银花，制作成凉茶给新娘的水里下药呢？是双保险，还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其实是两个人？”

凌寒：

“我认为是两个人。使用醇基燃料的凶手，他是无差别杀人，目标是全村人。比如，在土地承包、村民分红等方面，认为村里处置不公的人员；而使用断肠草制作金银花草药凉茶的人，目标是新娘子。很可能和新娘子有纠葛，或者，和张老汉一家有纠葛。这两个人作案动机不同。”

张磊警官接着介绍：

“第三，关于醇基燃料和白酒的摆放位置。张老汉辩称，醇基燃料，放在炉灶附近。白酒，放在水缸附近。它俩并不挨着。并不清楚，为什么醇基燃料会被放到一进门的地方。当日，进出厨房的人很多，多是张家亲属和交好的人。”

萧一：

“凶手肯定进入过厨房，这是无疑的。单从醇基燃料和白酒摆放的位置被移动过，就可以判断出来。这恰恰暴露了他的行迹，缩小了我们的调查范围。这个人以一个合理的理由进入过厨房，或者以一个合理的理由，一直待在厨房，或者以一个合理的理由，移动过这两样东西。也可能是趁人不备，交换它们的位置的。”

张磊警官点头，表示收到，接着介绍：

“当天，全村的男女老少，共有一百二十五人参加了婚宴。不算小孩子，没有中毒的一共有十五人。包括三位厨师、一位老太太、张老汉夫妻、和其他一些一直在传菜，水酒未进的人。”

江清蓝：

“这些没有中毒的人需要重点查一查，他们都有条件进入厨房，接触到醇基燃料和白酒。在举行婚礼仪式和婚宴开始这个时间节点，人们都跑去观礼去了，凶手可能就是趁此机会溜进厨房，用醇基燃料替换了白酒。”

白雪：

“我参加过好多婚礼，摄影师会把新娘子当天的每个细节都拍下来，后期再剪辑。毕竟，这是人生最珍贵的回忆之一。当天有几部摄像机在拍？如果再仔细查查，说不定，那个把断肠草，当作金银花凉茶，递给新娘的人，会被拍到。”

张警官全程做了记录，表示下一步会按照大家的建议，进一步详细调查，又谢了大家，视频会议就结束了。

几天以后，这个草地上的婚礼事件，终于告破了。

在十几年前，刘厨师的儿子在城里找到了工作，一家三口把户口迁到了城里，卖了村里的宅基地，也放弃了土地承包权。那时候，大家都很羡慕他们获得了城里人的身份。其实，他们在城里的日子并非大富大贵，仅能温饱而已。现在，他们看到村里发展了旅游经济，村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又回到了村里，想重新拿回宅基地和土地承包权，理由是，当初，卖价太低，他们家吃亏了。这自然是不行的。于是，刘厨师便怀恨在心。他故意让操办婚事的张老汉，买散装白酒，买醇基燃料备用。婚礼那天，他积极地第一个来到厨房，把白酒的不干胶商标，撕下来，贴到了醇基燃料上面，然后，挪到一进厨房就能看到的地方。事后，又把商标换了回去。

第二个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非常奇葩。拴柱儿在上周结婚。拴柱儿她娘认为，张老汉一家搞什么草地婚礼，自己儿子婚礼的风头，都被张老汉一家抢走了。就心生妒忌，把断肠草，当作金银花凉茶，通过伴娘的手，端给了新娘。

韦铎知道了这件事，难过了好久。一场草地上的婚礼，是他多么渴望的啊，想不到，却以悲剧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