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待到帝暄亲口让他像其他弟子一样,出师,下山,立业,隐居。
帝暄迟迟得不到回答,歪头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快一头的小朋友。
此刻正红着眼睛,已经把所有悲剧都走了一遍一样。
“小云儿?”
朝雾也这样唤过自己,但是无论是调笑,玩闹,瞎勾搭……都没让他脸红。
现在这人像是十几年前,对待那个小豆丁一样喊自己,暮云忍不住羞恼。
“师尊!”
这真是数年来,因为自己,最为鲜活的表情了。
帝暄眼里的温柔被山间的雨揉碎了,又留不住地溢出来。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都不理我了。”
暮云这才想起帝暄刚才隐约说的话。
顺着视线看过去,那棵槐树长得的确很好,比自己小时候见到的那棵,应该还要大。
他自己也知道,凡间尘的小村庄,其实没有多么高大的树。
再加上那些年,百姓民不聊生已久,到处荒芜。
自己当时被心生奴带到街上,被人拳打脚踢了一天。
饿到几乎昏厥,就着尘土吃下的槐花,应该并不是那么漂亮,而当时自己觉得高大神圣的槐树,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并不出彩的普通树木。
却让他在往后余生里,爱极了槐树。
暮云想到那日在散魄里,最后最后看见的两个人,他以为是师尊和兄长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错了,在他拼命,不知味觉吃着槐花,爱上槐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选择了活下去。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槐树何时开花。”
帝暄站在他身侧,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心窝一软。
“你想让它何时开,就能何时开。”
“可是,还不到花期啊。”
帝暄没说话。
这花,就未曾开过。
你种下的,理应让你是第一个看见他开花。
帝暄抬了抬手,雨水忽然全部停在了空中,时间也被定格在了这一瞬。
于是,暮云看见。
佛渡山上,一片青葱深绿里,这棵槐树在暂停的时间里,枝头开满了洁白的槐花。
那沁人心脾的花香令暮云习惯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槐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绽放,像是要把这六年所有没开出来的鲜花全部让暮云看见。
格外繁盛。
他忍不住笑了,几乎要让帝暄挪不开眼。
高大的槐树开满了槐花,一簇簇的,小巧漂亮,又带着盛大的壮观。
“喜欢吗?”
“喜欢!”
少年在略显暗沉的山间雨景里显得那么明媚,明明雪更配形容,但是帝暄喜欢用光来形容。
只有这个时候,暮云才会像个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
他没忘,他的暮云其实只有十七岁。
剩下的六年,是帝暄日日在云溪花海看着他,睡了一场为人所不知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