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无措地站在那里,身上的水滴在地上,落地成冰。
雪白的头发贴在衣服上,暮云也没有第一时间使用一个烘干诀,就这么吹着凉风在原地站了很久。
逢春和琼鸟打了一架,有些狼狈,看着站在温泉前愣神的暮云,连忙飞了过去。
然而还不等逢春开口喊他,看见暮云此刻的神色之后,惊得直接顿在了原地。
这雪一样的少年,虽说是笑的次数少,却也不是个脾气多差的。
此刻……洁白若雪的脸上,眼角一片殷红,少见地……
堆满了泪水,像是茫然一样,已经在不知情的时候落满了泪。
看见逢春后,暮云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伸手去抹掉泪珠。
可偏偏……不知怎么,越是这般,哭得越是厉害,根本不受控制。
逢春站在不远处,难以置信地看着哭得无声无息的暮云。
暮云觉得心口的位置一抽一抽的疼,比看见兄长被那般对待还要疼。
“我明明,断情绝爱了……我不要……不能哭……”
暮云像是在劝说着自己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后哭得蹲在地上,像个孩子。
逢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看见不远处的一块儿玉佩之后,乖乖地把玉佩叼到了暮云身边。
那是刚才帝暄手里拿着的,越白的那块儿玉佩。
看着略显粗糙的普通玉佩,暮云觉得心如刀割。
原来,帝暄的偏爱,是真的。
那个所谓“大道有情”的明王大人,真的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
暮云觉得哭得浑身都疼。
他忽然近乎崩溃地说着:“帝暄,你别再让我误会了……你对别人好,不行吗?”
这是一种几乎能将暮云折磨疯的痛苦。
他希望帝暄只对他好,但是这份是出于不该有的,玷污了神明的干净。
他断情绝爱这么久,又不希望帝暄对他好,他们谁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有回应的感情。
暮云攥紧了手里的玉佩,一时间紧的都要在攥进肉里。
帝暄……是生气了吗?
暮云甚至都没有再顾得上拿簪子将头发束起来,就这样披上一件外袍就去了主殿。
一路上,见到他的人都有些错愕。
大……大师兄……怎么白了发啊……
暮云看着茂密的竹林,这次,竹林里并没有辟出那条桥路来。
帝暄是不打算让他进去的。
暮云就站在殿外,披散着若雪的白发,精贵细致的白色法袍却并没有衬出少年的贵气,反而增添了那股易碎的单薄。
整个佛渡山都阴了天,原本一直三春般的气候也仿佛到了晚秋。
弟子们远远能看见一个白衣白发的人,站在主殿外,像是殿门堆了雪。
逢春和琼鸟赶到,看着这样的暮云,两只也不敢上前,只在不远处看着少年。
山腰正在下暴雨,虽然没有雷声,但是那雨依旧伴着狂风,吹得弟子们心有余悸。
而暮云就站在殿门,而罡都得了帝暄的话,出来劝人。
看着大师兄近乎空洞的眸子,罡都心如刀割。
那是师尊最喜欢的眼睛,里面有万丈星海,无数星子,此刻黯淡无光。
“大师兄……师尊让你不必如此,先回吧……”
然而暮云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站在那里。
罡都看着暮云雪白的头发,他知道,那是了无生机。
“师兄……”
“让师尊亲自告诉我。”
罡都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像是初冬的新雪,轻轻的,一碰就化了。
竹舍里的帝暄,透过灵镜看着外面的一切。
手里那枚刻着“暮云”名字的白子被紧紧攥着。
帝暄对暮云一向心软,看见他这般落魄地站在殿外,帝暄疼得恨不得立刻将心掏出来。
“云儿啊……”
但是帝暄不能见,只要暮云看见自己,锥心铭骨的痛苦会像凌迟一样,对暮云上着刑。
功法的反噬,也让帝暄彻底明白了这么多年,自己对暮云究竟是何心思。
他守在云溪花海,暮云尸体身边,守了六年。
不是徒弟,是爱人啊……
罡都知道暮云的性子,只能看着那宛若谪仙的大师兄,此生难得狼狈地站在这里。
他也想问,师尊你既然那么疼爱大师兄,便是见他一面又如何?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说是私自动了暮云的东西,又给暮云张罗了更多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