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皓天方才的行动迅如急电,直令两位宗师级高手都略略吃惊,本拟一人拿下一个,见此情形,反而谦让起来,相视微笑,都没有急着动手。
作噩体内的龙气曾对他发出警告,至今对沐皓天有所忌惮,便打个手势,笑道:
“楼长老,请。”
龙十三刚才故意声张寒文静沦落,累及月神宫声誉,楼岩本就心中有气,这时看见沐、寒二人的亲密姿态,愈发洗脱不清,便也不再谦让,一声冷哼,掌心白光喷吐,径向二人抓去。
沐皓天早已凝神以待,料知这两大高手不屑于合力动手,听到作噩之言,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楼岩身上。
在楼岩的神情微有变化之时,便即以“悸心功”发动心灵冲击,脚踏清风,迅速飞离了“邀月台”。
楼岩与作噩都见识过这门古怪神通的威能,已然有所防备,但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震,失神瞬息。
电光石火间,两大高手视线一触,都看出对方眼中潜藏的浓浓忌惮,心知如此霸道而诡秘的神通,倘若同阶高手使来,足以一举奠定胜局。
楼岩身形一个晃动,便出现在飞空欲逃的沐、寒二人面前,又是简简单单的伸手一抓。
刹那之间,犹如江水般的浩大灵压赫赫扬扬笼盖全身!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金丹期修士,竟恐怖如斯!
沐皓天心中不禁升起丝丝绝望,但他此刻热血正燃,血脉极致燃烧着一股疯狂!狠一咬牙,再次施展“悸心功”,迟滞楼岩的行动,乘风转向猛冲。
楼岩目光冰冷,也随之空中折转,一闪又出现在沐皓天的前面。
沐皓天再逃一次,依然如此。
这副情形旁人看来便如猫戏老鼠,实则楼岩几度失手,颇有些脸上无光。
偏偏那种心悸之感迅猛绝伦,防不胜防,他无奈之下,也只好一边腹诽:「如此神通,念力消耗必大,我看你能动用几次!」一边维持潇洒之态,以示自己在戏耍对方。
然而今夜高手云集,多多少少能够察见端倪,深思一番,无不骇然。
不相识之人,见大名鼎鼎的沐皓天竟能与金丹期修士周旋,均大为钦佩:「无怪此人扬名立万,当下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熟知沐皓天之人,更是惊奇万分,心生慨叹:「短短一日夜,他身上发生的奇迹,又多了浓重的一笔。」
其中月神宫弟子的心情尤为复杂,他们对楼岩的高绝手段再也清楚不过,回想不久前大肆挖苦沐皓天,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明月在天,夜空中银光澹澹,一男一女乘风飞行,转向不定,恣意逍遥,宛似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众人共赏此景,目为之炫。
当事人沐皓天则在叫苦连天。
他每每故技重施,同使两大神通,携寒文静折转飞逃,可每一次楼岩总能后发先至,拦阻在前。
他自家人清楚自家事,“悸心功”于小范围内释放,虽然负担小了许多,但这样折腾下去,心脏终会不堪重负,加之“乘风之术”也在持续消耗心力,失手被擒那是早晚的事。
言念及此,禁不住有些心浮气躁。
忽觉怀中温软如玉,缕缕清香萦绕鼻息,低头瞧了一眼晕乎乎的寒文静,心田一暖,咬牙坚持。
敌方势大,直如汪洋!
寒文静原本对脱困不抱什么希望,但见沐皓天始终不屈不挠,也便重拾了些许信心。
屡次想要帮手,却都以失败告终,盖因二人靠得太近,“悸心功”效果更胜一筹,无差别的冲击,不间断地来袭,直令她芳心乱跳,脸色绯红,整个晕头转向,只能软绵绵靠在沐皓天身上。
楼岩久拿不住,自也有一些焦躁,尤其眼睁睁看沐皓天怀抱自家圣女招摇过市,便想到今夜过后,“月神宫前任圣女沦为沐皓天……”的流言,必将狼烟四起,传得方圆数千里无人不知,当真让他恨得牙痒痒。
他好几次想直接以“困囿之术”封锁一方空间,却被沐皓天敏锐无比的风感察知,提前避开,心中又惊又奇:
「此人的修为顶天了不过筑基期,如何能够做到这一步?强令心灵悸动,几乎无视修为鸿沟,如此霸道的神通,他小小年纪,又是如何掌握的?莫非,这一切都与曜月攫星图有关?」
言念及此,心头火热无比,便想要看看沐皓天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按下了以大法术将之击溃的冲动,气定神闲,继续“猫戏老鼠”。
如此一追一遁,又过了片刻时间。
沐皓天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施展了多少次“悸心功”,只觉心神疲累已极,对风的驾驭也无法随心如意,行动渐渐迟滞起来。
他的意念其实已经有好几次到达了临界点,一次次咬破口舌,一次次吞吐血水,一次次突破桎梏,这才能够坚持到这个地步,使得一位金丹期修士为之惊异。
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一切事物终有极限,沐皓天此刻便已触及了当下所能达到的极限。
与意志力无关,他无论如何拼命,再也难以凝神聚意,再也提不起一丝丝的念力。
但他仍在迷乱中坚持,失去方向,胡冲乱撞,残影在皎月下飞荡,零落成粼粼的光。
不知何时起,满场屏息静气,无论敌、友、路人,皆受这一幕感染,心起波澜。
“他停下来了!”
忽然,有人惊呼。
沐皓天意识模糊,听到他人声音,才醒觉自己停在了半空中,心脏一阵阵揪痛,身似风中残烛,摇摇晃晃。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眼睁睁望着,那个永远可以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心中从未如此之恨。
他与楼岩之间并无仇恨,他只是恨自己无能。
尽管这一切并非他的错——金丹期修士,足以让世间绝大数人感到绝望。
他惨然一笑,想要低下头去,最后看一眼那个奋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人。
可是他做不到了,眼前光影憧憧,迷离倘恍,倏忽寂灭为一片黑暗。
昏死之前,他还下意识翻手结印,念出一道咒语,在两人的身外撑开一弧气罩,作为最后的守护。
“结束了。”
楼岩如释重负般,低低说了一句,便伸手向前——这个动作他今夜已做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这一次则不会再有阻拦!
可是彷佛命中注定一般,这一次,他还是停了下来。
夜空之中,那个护持沐、寒二人的气罩,静静散开了一汪玄青之光。
光芒浅浅淡淡,落在楼岩的眼中,却显得如此璀璨。
“玄天罡气!”
“四九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