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陆从南还在琢磨“合适的时机”,那边仇九已经和张鼻子见了面。
“张老先生,您请了。”仇九抱拳拱手道。
“哎,九爷您客气!请坐!”
“张老先生,数天前我曾跟踪过你,你可还记得?”仇九道。
“原来是九爷的人,早知如此,那天我就不躲了,多省时间呐!这弄得兜兜转转才到这一步!”张鼻子感慨道。
“张老先生,你从前的事我都知道,为什么这次行事与以往不同了呢?”
“你调查过我了,报应,都是报应啊!”张鼻子脸上笑着,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放下酒杯的瞬间,却让人看见他眼角两道清晰的泪痕。
仇九默然不语,张鼻子并非一直孑然一人,他有个老婆,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却在日本人进攻上海的那一年,双双殒命在日本人的炮火之下。
从此他一蹶不振,他思想的转变正发生在那一年。妻女皆亡,生活无望,他自暴自弃,憎恨这个社会,整个人变得暴戾无比。
周围人都笑他,装模作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竟也如此在乎一个女人?但也是这一年,他遇到了一位共产党人,他曾在上司的指挥下,对他用尽了各种刑罚,但始终不见他张口吐露上司想要知道的东西。
他第一次了解到原来人不仅仅可以信仰各种神只,也可以信仰内心的精神。
最后那位共产党人被押上了断头台,至今记得那人在留下遗言时,最开头的一句话:挚爱吾妻,我即将杀身成仁,唯愧对吾妻。
唯愧对吾妻。他无数次在深夜不能入梦时,默念这五个字,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生的知己。
怎么不是愧对呢,在这乱世,还那么年轻就慨然赴死,留下孤儿寡母的,不知要怎么过生活。
自己也愧对小琴她们母女两个,因为自己的活计,娘俩没少遭人白眼,被人说闲话。日本人攻打上海,他得到消息的晚,他们仨一起到的火车站,小琴说想吃糖,他为啥带着他们娘俩一块儿去买的,还嘱咐她们站在那儿不要动。
就是这一句呀,他要痛悔一生啊!该死的小日本!
“张老先生?”仇九觉得他好像不太清醒的样子。
“叫什么张老先生,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这一句先生,就叫我张鼻子吧,我听着还顺耳些。”
“顾先生是个什么情况?不太好,一直在用刑,虽然我一直在暗中照顾他,能下手轻些就轻些,但他的状况仍然不不太乐观。尤其是这两天,上面似乎对,他看管的更加紧了些,用刑的频率也更高了。”
张鼻子往仇九身边凑凑低声道,“南京那边要把他要走,上海这边急于问出些实质性的东西。顾先生被折磨的很惨,但他很坚强,也是条硬汉,什么都没说!”
“也,”仇九抓住他语句中的一个字。
“他让我想起了从前的一个故人,很奇怪,那个人也是个共产党。有时候我心里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共产党里真的有人会法术,把他们的人一个个都变的,根本就不知道痛为何物!”
张鼻子再次一口闷干了杯中酒,仇九提起酒壶再次给他满上。